“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高原打了个电话过来,我听到其中一个男人对着电话说‘我们这边已经全搞定了’。挂了电话后,他们就过来重新绑了我的手脚,用布套住我的头,一个人按住我的身体,另一个人用东西砸我的头,我很快就昏过去了。”陈丽的声音越来越低,“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疼醒了,感觉到刀子在捅我的腿和后背,我想喊,却喊不出来。后来他们揭开我的头套,看我没气了,就转身去了孩子的房间。我听到孩子的哭声,还有‘咚咚’的响声,像是把孩子往墙上撞,没过多久,孩子的声音就没了……”
“他们走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半左右,我挣扎了很久,才用牙齿咬断了手上的绳子,爬出门喊救命。”陈丽说完这些,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医生赶紧过来检查,告诉赵建国等人,陈丽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受刺激了。
虽然陈丽的叙述很简短,但却给专案组提供了至关重要的线索,凶手的名字“高原”。赵建国立刻安排人手,对“高原”这个名字以及同音不同字的“高元”“高源”等进行全面排查,重点排查有前科、尤其是有抢劫杀人前科的人员。同时,他们调取了陈丽家附近银行的监控录像,寻找高原取款的身影。
排查工作进行得异常顺利,不到一天的时间,一名原籍乐山的男子进入了警方的视线。高原,37岁,1995年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七年,2000年10月从新疆劳改农场释放后回到西昌,没有固定职业,居无定所,最近一段时间更是下落不明。“就是他了!”赵建国看着高原的照片,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他有抢劫前科,而且劳改释放后没有正当工作,具备作案动机和作案条件!”
专案组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决定将“10·17”案和“1·16”案并案侦查,成立州市及铁路公安机关联合专案组,全面展开对高原及其同伙的抓捕工作。当天晚上,西昌市的各个交通要道都设立了检查站,干警们顶着刺骨的寒风,对每一辆过往的车辆进行仔细检查,哪怕是一辆自行车都不放过。同时,警方对高原在劳改期间的狱友、西昌的社会关系进行了全面排查,在他们可能出现的网吧、旅馆、赌场等场所布下了天罗地网。
功夫不负有心人,案发后的第五天早上,有群众举报,在西昌市火车站附近的一个小旅馆里,看到一个和高原体貌特征相似的男人。赵建国立刻带领队员赶过去,在旅馆老板的配合下,他们悄悄来到302房间门口。李建军一脚踹开房门,只见一个男人正躺在床上睡觉,正是高原!没等他反应过来,干警们就冲上去将他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铐。
“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犯法!”高原挣扎着,嘴里大喊大叫。赵建国冷冷地看着他,“高原,别装了,1月16日火车站职工宿舍的案子,你参与了吧?”听到“1月16日”这几个字,高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去过什么职工宿舍。”
审讯工作一开始就陷入了僵局。高原坐在审讯室里,一言不发,不管干警们怎么问,他都只是低着头,用沉默对抗。审讯室里的灯光惨白,照在他脸上,显得格外阴森。赵建国知道,高原是劳改释放人员,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普通的审讯方法对他没用。他决定改变策略,不再直接问案件的情况,而是和他聊起了他的家庭。
“你老家在乐山农村,家里有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对吧?”赵建国递给高原一支烟,“你妹妹去年结婚了,你母亲身体不好,一直盼着你能找份正经工作,好好过日子。”听到母亲和妹妹的名字,高原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知道吗?‘10·17’案中,受害者谢志平家里也有一个十岁的孩子,和你妹妹的孩子差不多大。”赵建国的声音很沉重,“那个孩子本来可以像你妹妹的孩子一样,健康快乐地长大,却被你们残忍地杀害了。如果你母亲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她会怎么想?”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高原的软肋,他的身体开始发抖,眼泪慢慢流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抬起头,声音沙哑地说:“我招……我全都招……”
根据高原的交代,他的同伙是罗金良和王帮卫,都是他在新疆劳改农场的狱友。2000年他们一起释放后,回到西昌找不到正经工作,就动了抢劫的念头。“10·17”案发生前,他和罗金良假装成收电话费的工作人员,去宁远安居小区踩点,本来想对谢志平一家下手,结果因为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名字,就暂时放弃了。可没过多久,他就听说谢志平一家被灭门的消息,他怀疑是罗金良伙同王帮卫干的,却没有声张——因为他也想分一杯羹。
“后来罗金良找到我,说他们抢了谢志平家,拿到了两千多块钱,很快就花光了,让我一起再找个目标。”高原低着头说,“我们就盯上了陈丽家,因为陈丽的丈夫是铁路职工,我们觉得他家条件不错。我假装成他丈夫的朋友打电话骗开了门,没想到陈丽居然活了下来。”
赵建国让技术科的干警拿出“10·17”案中银行取款的监控录像,放在高原面前。画面中,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正在取款,正是罗金良。“没错,就是他。”高原点了点头,“他说谢志平家的五千块钱存折是定期的,取不出来,就拿了那张两千多块钱的活期存折。”
根据高原提供的线索,罗金良在案发后已经逃往攀枝花,可能藏在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家。赵建国立刻安排李建军带领抓捕小组,连夜赶往攀枝花。攀枝花距离西昌有三百多公里,当时的公路还很崎岖,抓捕小组的车在山路上颠簸了整整六个小时,才到达攀枝花市区。他们没有休息,立刻根据高原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罗金良远房亲戚家所在的小区,开始蹲守。
小区里人来人往,抓捕小组的干警们伪装成路人,分散在各个角落。李建军坐在一辆租来的面包车里,紧盯着小区门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从早上一直等到晚上,罗金良始终没有出现。就在大家有些疲惫的时候,李建军突然看到一个穿着灰色夹克的男人从小区里走出来,正是罗金良!他赶紧用对讲机通知其他队员,“目标出现,准备行动!”
罗金良显然很警惕,走出小区后四处看了看,然后朝着路边的一个IC公用电话亭走去。他拿起电话,刚拨了一个号码,李建军就带领队员冲了上去,将他按在地上。“你们是谁?放开我!”罗金良拼命挣扎,李建军冷冷地说:“罗金良,我们是西昌警察,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吧。”听到“西昌警察”四个字,罗金良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不再挣扎。
1月23日深夜,罗金良被押回西昌。走进审讯室,他看到坐在里面的赵建国,就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和高原不同,罗金良没有抵抗,一坐下就开始交代自己的罪行。“‘10·17’案是我和王帮卫干的,高原一开始没参与,后来他知道了,就加入了我们。”罗金良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我们觉得谢志平家好下手,就假装收电话费的踩点,后来觉得时机成熟了,就晚上翻窗进去,绑了他们一家三口,抢了钱之后就杀了他们。”
“为什么要杀了孩子?他才十岁,什么都不知道!”赵建国气得拍了桌子。罗金良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丝毫愧疚,“我们的原则就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不然迟早会被警察抓到。”
根据罗金良的交代,王帮卫和李光明、于银财也参与了部分案件,他们都是一伙的,经常一起作案。“王帮卫这个人心理变态,以杀人为乐,他说他以前在成都杀过两个人,都没被抓到。”罗金良说,“我们已经在成都和西昌踩好了几个点,本来打算过几天再干一票,没想到陈丽没死,你们来得这么快。”
专案组立刻展开对王帮卫、李光明、于银财的抓捕工作。由于他们都是流窜作案,居无定所,抓捕工作异常艰难。干警们分成多个小组,奔赴成都、乐山、攀枝花等地,排查他们可能出现的场所。经过十天的努力,王帮卫终于在成都的一个网吧里被抓获,李光明和于银财也相继落网。
在审讯王帮卫的时候,这个自称“杀人为生”的男人表现得异常嚣张。“我就是喜欢杀人,看着他们倒在我面前,我就觉得痛快。”王帮卫的脸上带着冷笑,“在成都杀的那两个人,你们都没抓到我,要不是这次被陈丽坏了好事,你们照样抓不到我。”
“你就不怕被枪毙吗?”赵建国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厌恶。王帮卫无所谓地笑了笑,“我从第一次杀人就知道自己迟早有这一天,反正活够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这伙凶手的作案动机简单得令人发指——他们个个身强力壮,却贪图享乐,不愿意靠劳动赚钱,把抢劫杀人当成了“谋生手段”。在他们看来,没钱花了就找个目标抢劫,为了不被举报,就赶尽杀绝,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受害者也是有家庭、有亲人的。他们抢走的钱,很快就被用来喝酒、赌博、嫖娼,花光了就再找下一个目标,像一群没有人性的豺狼。
案件告破的消息传遍了西昌,宁远安居小区的居民们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天晚上,小区里的灯亮到了很晚,居民们走出家门,互相诉说着心中的喜悦,孩子们又重新在广场上嬉闹起来,老人们也回到了花坛边打盹、聊天。谢远平来到哥嫂家的楼下,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眼泪又流了下来,他知道,哥嫂和侄子的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陈丽在医院里慢慢康复,虽然身体上的伤口渐渐愈合,但心理上的创伤却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唐建国每天都陪在她身边,给她讲外面的事情,告诉她凶手已经被抓到了,让她安心养病。当听到王帮卫等人被抓获的消息时,陈丽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这一次,是释然的眼泪。
专案组的干警们却没有放松,他们知道,这伙凶手在成都还有未查清的案件,必须彻底调查清楚,给受害者一个交代。赵建国带领队员们赶赴成都,调取了当地的积案资料,经过比对,确认王帮卫所说的在成都杀害的两个人,正是1998年发生在成都武侯区的两起抢劫杀人案的受害者。至此,这伙凶手的罪行全部查清,他们在短短几年内,先后在成都、西昌等地抢劫杀人,造成了多个家庭的破碎。
2002年5月,凉山州中级人民法院对这起连环灭门案进行了公开审理。法庭上,王帮卫、罗金良、高原等凶手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面对受害者家属的控诉,他们有的低头沉默,有的则毫无表情。最终,法院以抢劫罪、故意杀人罪、强奸罪判处王帮卫、罗金良、高原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行刑的那天,西昌下起了小雨,仿佛在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哀悼。赵建国和李建军站在警戒线外,看着押送凶手的车辆驶进刑场,心里百感交集。他们知道,这起案件的告破,不仅告慰了受害者的在天之灵,也给了西昌人民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