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没说话,只是盯着地上那个弹匣,看了很久。然后他抬起手,很慢地,做了个换弹匣的动作——空手,没有枪,只是模拟。
一次,两次,三次。
动作一次比一次流畅。
第四次的时候,雷峰把枪递给他。林默接过来,上弹匣,拉枪栓,举枪瞄准——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虽然速度还是慢,但至少没有卡顿。
“对了!就是这样!”雷峰一拍大腿,“老大你感觉到了没?这就是肌肉记忆!它还在,只是藏得深了点,得多叫它几声它才出来!”
林默放下枪,喘了口气,额头上都是汗。但他嘴角,难得地弯了一下。
虽然很淡,但确实在笑。
那天晚上,苏婉来医疗中心的时候,林默少见地没在睡觉,而是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是杰克给的,让他记录每天想起的碎片。
“今天……想起一些事。”林默把本子递给苏婉。
苏婉接过来看。上面字迹很工整,但内容很零碎:
“雷峰……左腿中弹……我背他……两公里。”
“秦风……不喜欢喝营养剂……偷偷倒掉。”
“杰克……修东西……总是骂人。”
“小七……发烧……守了一夜。”
“食堂……巧克力……赌输了。”
每一条都很短,都是碎片。但每一条,都是真实的记忆。
“这些……”苏婉抬起头,“都是你想起来的?”
林默点头:“……训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
“这是好事。”苏婉握住他的手,“说明记忆在恢复。虽然还是碎片,但至少是真实的碎片。”
“可是……”林默看着本子上的字,“这些碎片……拼不出……完整的我。”
“那就慢慢拼。”苏婉说,“我们不急。你也不急。”
她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句话,写得比其他字都用力:
“我到底……是谁?”
苏婉心里一紧。她把本子合上,看着林默的眼睛:“你是林默。是我的爱人,是小七的叔叔,是雷峰秦风杰克的老大,是这个基地的指挥官。这些身份不会因为记忆缺失就消失。”
林默沉默了很久,最后说:“……如果……我变不回去了呢?”
“那我们就认识新的你。”苏婉说得毫不犹豫,“只要你还愿意跟我们在一起,只要你还在努力,你就是你。”
那天晚上,林默睡下后,苏婉拿着那个小本子去了实验室。伊芙和马库斯还在加班,看到本子上的内容,两人都沉默了。
“指挥官的记忆恢复模式很特别。”伊芙说,“不是按时间顺序,而是按情感强度。他最先想起来的,都是情绪冲击最大的事件——战友受伤、赌约、照顾生病的孩子……”
“这说明情感记忆的神经通路可能受损较轻。”马库斯分析,“或者……情感本身就是记忆的‘锚点’,能帮助他定位其他记忆碎片。”
苏婉听着,心里有个想法慢慢成形:“如果我们有意识地用这些‘锚点’去刺激他呢?比如带他去熟悉的地方,见熟悉的人,做熟悉的事?”
“理论上可行。”伊芙点头,“但需要严格控制刺激强度。他现在神经系统还很脆弱,过度刺激可能适得其反。”
三个人讨论到深夜,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记忆刺激方案”。从明天开始,林默的训练内容会加入更多与过去相关的情境模拟。
方案的最后一条,是伊芙加的:“需要密切关注指挥官体内能量场的变化。记忆恢复可能引发能量场的同步调整,这既是机会,也是风险。”
风险这个词,让苏婉心里沉了一下。
但她没有犹豫,在方案上签了字。
走出实验室时,已经是凌晨。基地的模拟夜空繁星点点,远处医疗中心的窗户还亮着灯。
苏婉站在走廊的窗前,看着那扇窗,很久很久。
她知道前路艰难。林默的恢复充满不确定性,外部的威胁越来越近,团队的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
但她更知道,他们没有退路。
只能往前走,一步一步,一天一天。
用训练,用研究,用陪伴,用所有能用的方法,把那个掉进深渊的人,一点一点拉上来。
哪怕他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哪怕前路布满荆棘。
他们也会一直走下去。
因为他是林默。
因为他们是他的团队。
因为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他们是彼此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