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去实验室那天之后，好像开了个口子。以前是大家围着他转，现在是他开始往外走——虽然走得慢，虽然还得坐轮椅，但至少是往外走了。
老周那边开了绿灯，说适当的脑力活动和外界刺激对神经重建有好处。前提是得控制时间，不能累着。
秦风第一个抓住机会。林默能下床的第三天，他就推着轮椅把人带到了训练场。
“守望者”部队正在做射击训练。二十二个精挑细选出来的队员，清一色黑色作战服，端着最新型号的高斯步枪，对着百米外的移动靶点射。枪声不大，只有子弹破空的尖啸和靶子被击穿的闷响。
林默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他的目光跟着那些移动的靶子，又落在队员们射击时的动作细节上——站位、呼吸节奏、扣扳机的时机。
“怎么样？”秦风站在他旁边，问。
“……太慢了。”林默说。
他声音不大，但训练场很安静，离得近的几个队员听见了，手一抖，这一枪打偏了。
雷峰在旁边监督，听见这话，独眼一瞪：“都听见了？指挥官说你们太慢！今天训练量加倍！”
队员们脸都绿了，但没人敢吭声，咬咬牙继续练。
林默看了几分钟，突然说：“……给我……一把。”
秦风愣了一下：“你现在这状态……”
“试试。”林默说，语气很平静，但不容置疑。
秦风看向雷峰。雷峰挠挠头，从自己腰间的枪套里抽出配枪——不是训练用的高斯步枪，是他自己改装过的重型手枪，口径大，后坐力强，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
“老大，这个行吗？”雷峰把枪递过去。
林默接过枪。手很稳，一点不抖。他低头检查了一下枪械状态，动作熟练得让秦风心里一惊——这些肌肉记忆还在。
“轮椅……碍事。”林默说。
雷峰立刻挥手，两个队员跑过来，一左一右把林默从轮椅上扶起来，架着他走到射击位。秦风想阻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林默站得很直。虽然还需要人扶着，但站姿标准得挑不出毛病。他双手握枪，抬起，瞄准——动作流畅得不像个躺了一个多月、刚刚能下床的人。
训练场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屏住呼吸看着。
百米外的靶子还在移动。林默的眼睛眯起来，冰蓝色的瞳孔里映出靶子的轨迹。他没有立刻开枪，而是跟着靶子移动枪口，像是在计算什么。
三秒，五秒，十秒。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开不了枪的时候——
“砰！”
枪声比高斯步枪响亮得多，后坐力让林默的身体晃了一下，但扶着他的两个队员立刻发力稳住他。
靶子中心，一个碗口大的洞。
不是靶心，是直接打穿了靶子的核心区，连带着后面的缓冲材料都炸开了一片。
训练场里鸦雀无声。
林默放下枪，手垂下来的时候，秦风注意到他手指在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力竭。刚才那一枪，消耗的体力可能比看上去大得多。
“……还行。”林默说，声音有点喘，“但枪……重了。”
雷峰接过枪，嘿嘿笑了：“老大，这可是我特制的，装药量比标准型号多百分之三十。你能站着开一枪没倒下，已经很牛逼了。”
秦风让队员把林默扶回轮椅，推着他离开训练场。走出很远，还能听见雷峰在训练场里吼：“看见没？指挥官躺了一个月，起来照样一枪穿心！你们这帮小子还有脸叫苦？都给老子接着练！”
回去的路上，林默一直沉默。直到快到医疗中心，他才突然开口：“……我以前……枪法很好？”
秦风推轮椅的手顿了顿：“非常好。诺亚方舟时期，你是基地排名前三的狙击手。”
“那现在呢？”
“现在……”秦风想了想，“刚才那一枪，准头还在，但发力方式不对。你以前开枪的时候，身体会本能地卸掉后坐力，动作幅度很小。刚才你整个上半身都在晃。”
林默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身体……记不住了。”
“肌肉记忆可以重新练。”秦风说，“只要你脑子里的经验还在，身体恢复是时间问题。”
林默没说话，只是握了握拳，又松开。
接下来的几天，训练场成了林默除了医疗中心和实验室之外的第三个固定去处。每天半小时，雷峰亲自带他练。
不是练射击——老周严格限制了林默的体力消耗，每天最多开三枪。而是练更基础的东西：握枪的姿势，瞄准的视线，呼吸的节奏。
“老大，你看啊，握枪不是光用手劲。”雷峰蹲在林默轮椅边，把自己的配枪塞到他手里，“得用整个身体去‘吃’这把枪。肩、肘、腕，三点成一线，枪就是你胳膊的延伸。”
林默照做，但动作僵硬。
“放松，放松。”雷峰拍他的肩膀，“你以前最会这个了，开枪跟呼吸一样自然。现在别想那么多，就当……就当这枪是你新长出来的手指头。”
这比喻让林默愣了一下。他低头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自己的手，眼神有点困惑。
小七有时候也会来，趴在训练场边的栏杆上看着。她不敢打扰，就远远地看着。有一次雷峰教林默怎么快速换弹匣，动作太快，林默没跟上，弹匣掉在地上。
雷峰弯腰去捡，林默也下意识想弯腰，结果身体一晃，差点从轮椅上栽下来。雷峰赶紧扶住他。
“没事老大，慢慢来。”雷峰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