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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血与火中的默契(2 / 2)

没人动。

甚至连盾牌都没举。

陈泰皱了皱眉:“弓弩手上前!直射!”

弓弩手跑到垛口后,张弓搭箭。

就在这时,林冲右手猛地落下。

鼓声骤起!

不是缓慢的鼓点,是急促的、暴烈的战鼓!咚咚咚咚咚!!!!

神机营的火枪手几乎是同时举枪。

“第一列!瞄准城墙中段!放!”

“砰!!!!!”

一百杆燧发枪齐射,白烟在雪幕中炸开,铅弹像暴雨一样泼向城墙。那段被标记为薄弱点的墙面,砖石碎裂,烟尘四起。

城头上的守军被打懵了。

第一轮齐射刚过,第二轮已经到了。

“第二列!上前!放!”

“砰!!!!”

然后是第三列。

三轮齐射,间隔不超过十个呼吸。城墙中段的守军几乎被清空,垛口被打得稀烂,尸体从城墙上掉下来,砸在雪地里。

陈泰眼睛红了:“滚木!礌石!给我砸!”

守军慌忙搬起滚木礌石,往城下扔。可神机营的火枪根本没停——第四列、第五列、第六列轮番上前,枪声连绵不绝,压得城头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就是现在。

林冲拔刀,向前一指。

鼓声变了,变成了冲锋的节奏。

破障队动了。

周五只觉得肩膀一轻——李石头在后面吼:“跑!别停!”

两百人扛着四十架云梯,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护城河。雪地湿滑,不断有人摔倒,但立刻就被同组的同伴拉起来。云梯在奔跑中左右摇晃,但没有一架脱手。

城头上的守军发现了,弓箭手拼命往下射箭。

一支箭擦着周五的脸颊飞过去,带出一道血痕。他感觉不到疼,只觉得耳朵嗡嗡响。后面有人闷哼一声,他知道是中箭了,但不敢回头看。

护城河到了。

河水结了薄冰,,梯子前端“咔”地卡在对岸的冻土里。

“上!”李石头吼。

周五第一个爬上去。梯子在摇晃,每爬一步都感觉要掉下去。箭矢从头顶飞过,有的钉在梯子上,震得他手发麻。

爬到一半,他突然听见

抬头一看,一块礌石正从城头滚下来,直奔他头顶。

周五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旁边一架云梯上突然跳出一个人——是梁山出身的张小乙,他所在的云梯就在隔壁。张小乙整个人扑过来,抱住周五往旁边一滚。

两人一起摔进护城河。

冰面破裂,刺骨的冷水瞬间淹没头顶。周五呛了一大口水,挣扎着浮上来,看见张小乙已经爬上对岸,正在拉另一个掉下来的新兵。

“周五!还活着没!”李石头在岸上吼。

周五手脚并用爬上岸,浑身湿透,冻得牙齿打架。

“活着!”他喊。

“那就继续上!”

第二批破障队已经冲上来了。这次不只是扛云梯的,还有扛沙袋的——他们要把护城河填出几条通路,让后续部队通过。

城头上的抵抗越来越疯狂。滚木、礌石、沸水、热油……不断有人倒下,惨叫声在风雪中显得格外凄厉。

但没人后退。

因为退不了。

身后是战鼓,是枪声,是同组的兄弟。你退了,就是把后背卖给敌人,就是把兄弟留在死地。

周五重新爬上云梯。这次他爬得很快,快到顶点时,一只手从垛口伸出来——是个他不认识的帮源洞老兵,满脸是血,正抓着垛口边缘朝他喊:“把手给我!”

周五伸出手。

两只手在空中握住。

老兵发力一拽,周五借势翻上城墙。

双脚踩在石地上的瞬间,一把刀迎面砍来。周五本能地举盾格挡,“当”的一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定睛一看,是个守军,穿着破烂的棉甲,眼睛瞪得溜圆。

周五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道人影闪过。孙二虎不知什么时候也上来了,一刀捅进那守军肋下。守军惨叫倒地。

“发什么呆!”孙二虎踢了他一脚,“杀!”

越来越多的天策军爬上城墙。城头变成了混战的修罗场。刀光、血光、雪光混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

周五跟着李石头和孙二虎,三人背靠背,一步一步往城楼下杀。李石头在前,刀势凶猛;孙二虎在左,刀法刁钻;周五在右,举着盾牌,挡开从侧面袭来的攻击。

一个守军从暗处扑出来,抱住李石头的腰。周五想也不想,一盾牌砸在那人后脑勺上。那人软软倒下。

李石头回头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行啊小子!”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飞来,钉在李石头肩胛骨上。李石头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李叔!”周五慌了。

孙二虎已经冲过去,一刀砍翻放箭的弓箭手,然后架起李石头:“还能走不?”

“死不了!”李石头咬牙拔掉箭,血喷出来,他撕了截袖子胡乱包扎,“继续!”

三人继续往前杀。

城楼上,陈泰看着不断涌上城墙的天策军,知道大势已去。他拔出剑,想自杀,被亲兵拉住:“将军!从密道走!留得青山在……”

“滚!”陈泰一脚踹开亲兵,正要抹脖子,突然听见城门方向传来巨响。

“轰————!!!”

城门破了。

是神机营的火枪手用小型爆破筒炸开的——这法子是林冲临时想出来的,用三层牛皮包裹火药,塞进门缝里点燃。

厚重的城门被炸开一个大洞。

城外等待已久的主力部队,像洪水一样涌进来。

“杀啊啊啊啊啊————!!!”

喊杀声震天动地。

陈泰手里的剑掉在地上。

他呆呆地看着城下,看着那些冲进城的天策军——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操着不同的口音,但此刻却像一个人一样,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这怎么可能……”他喃喃道,“三天前还是一盘散沙……怎么可能……”

没人回答他。

一个梁山出身的士兵冲上城楼,看见陈泰,举刀就砍。陈泰闭上眼睛。

刀没落下。

那士兵被人拦住了——是个帮源洞的老兵,脸上有道疤。

“这人是个官,”老兵说,“留着有用。”

梁山兵悻悻收起刀,啐了一口,转身继续追杀残敌。

陈泰睁开眼,看着那两个士兵并肩冲下城楼的背影,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

“哈哈哈……哈哈哈……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申时,雪停了。

福州城破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有天策军的,有守军的。血把积雪染成暗红色,踩上去黏糊糊的。

林冲骑马入城时,城里已经基本肃清了。各营正在清点伤亡、收押俘虏、安抚百姓。他看见街角有三个士兵坐在一起——一个肩上有伤的老兵,一个耳朵缺块的汉子,一个脸上带血痕的少年。三个人分着一张干饼,就着雪水吃。

老兵先把饼掰开,给少年一大块,给汉子一小块,自己留最少。

少年推辞,老兵瞪眼。

汉子默默把自己的又掰了一半,塞给老兵。

三个人就这样,你推我让,最后还是一起吃了。

林冲勒住马,看了他们一会儿,没打扰,继续往前走。

走到城中心的鼓楼前,他看见了庞万春那封信里说的东西。

那是一面被战火熏黑的墙,墙上用木炭写了一行大字,字迹歪歪扭扭,但一笔一画都很用力:

“三人出,三人归。少一个,不算完。”

落款是三个名字:李石头、孙二虎、周五。

林冲站在那面墙前,看了很久。

雪又开始下了,细细的雪粒子落在炭字上,慢慢把它们盖住。但那些字迹太深了,雪一化,就又露出来。

像疤痕。

也像烙印。

林冲转身,对身后的亲兵说:“传令:今晚全军加餐。酒管够。”

亲兵愣了一下:“都督,军规不是禁酒……”

“今天破例。”林冲说,“告诉炊事营,把最好的肉拿出来。战死的弟兄那一份,也做上,供在灵前。”

“是!”

亲兵跑去传令了。

林冲翻身上马,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墙,然后策马离开。

马蹄踏过积雪,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

远处,夕阳从云缝里透出来一点光,把整个福州城染成淡淡的金色。

城破了。

但有些东西,好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