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方腊的保证(2 / 2)

最让人意外的是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三兄弟。他们没换衣服,还穿着打渔时的短褂,赤着脚就上台了。

阮小二作为大哥先开口:“我们兄弟三个,没啥大道理。就一句话:方腊能让老百姓吃上饭,我们就跟他干。”

说得直白,但台下不少士卒点头——他们当初投军,不也是为了口饭吃?

等这些将领都宣完誓,已近午时。太阳升到中天,照得校场一片暖洋洋。

方腊走到台前,看着

“今天在这里的,有跟我从帮源洞杀出来的老弟兄,有在睦州、杭州投奔的新兄弟,也有刚刚歃血立誓的梁山好汉。”

他顿了顿,声音提了起来:

“我知道,有人心里还有疙瘩。梁山弟兄恨我杀了宋江,老弟兄担心新来的抢了功劳,新来的怕不被信任。这些疙瘩,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但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儿:从今往后,在我方腊眼里,没有梁山旧部,没有睦州降卒,也没有帮源洞老营——只有‘大炎’的将士!”

风忽然大了起来,吹得旗帜猎猎作响。

“咱们为什么打仗?”方腊环视全场,“不是为了杀人,不是为了抢地盘,是为了让天下人——不管是种田的、打渔的、做买卖的、还是当兵的——都能活得像个人!”

他指向校场外,指向杭州城的街道:

“杭州城保住了,但仗还没打完。北边,童贯还在调兵遣将;西边,王庆称王称霸;更北边,金国人虎视眈眈。这天下,还乱着呢!”

“今天歃的血,不是白歃的。今天发的誓,不是空发的。是要用往后的一场场硬仗,一次次搏命,去兑现的!”

方腊的声音在风里传得很远:

“我不敢保证人人都能活到天下太平那天。但我保证——活着的人,有田种,有屋住,有饭吃;战死的人,名字进忠烈祠,家眷朝廷养!”

“我就这一个保证。你们——信不信我?”

短暂的沉默。

然后,庞万春第一个单膝跪地,抱拳高喊:“信!”

接着是方百花、李彪、刘横、韩冲……文官这边,赵普撩袍跪下,周砚抱着账簿也跟着跪下。

新归顺的林冲、花荣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齐齐跪下。

最后,全场两三千人,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一片片跪下去。

“信!”

“信!”

“信圣公!”

喊声起初有些乱,后来渐渐齐了,汇成一股浪潮,在杭州城上空回荡。

方腊站在台上,看着得灼人。

他举起右手。

全场瞬间安静。

“都起来。”他说。

众人起身。

方腊转身,从亲兵手里接过一碗酒——不是血酒,是普通的米酒。他走到土台边缘,将酒缓缓洒在地上。

“这碗酒,”他说,“敬战死的弟兄。不管是我‘大炎’的,还是梁山的。”

酒渗进土里,留下一片深色印记。

洒完,方腊把碗一摔。陶碗在地上碎成几瓣。

“礼成!”

庞万春高声宣布。鼓声适时响起,咚咚咚,敲了整整三十六响。

人群开始散去。将领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文官们忙着收拾东西,士卒们在军官带领下有序退场。

方腊走下土台,没回府,而是在校场上慢慢踱步。

林冲和花荣跟了上来,一左一右落后半步。

“圣公,”林冲开口,还有些不习惯这称呼,“往后……我们做什么?”

方腊没回头,继续往前走:“先休整三个月。开春后,庞万春会北上打湖州,你们俩,跟他一起去。”

“是。”两人应道。

走到校场门口,方腊停下,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土台。

台上,那十二面旗帜还在风里飘扬。青灰色的麻布上,洒过酒的地方颜色更深,像一块永远不会愈合的疤。

“林冲,花荣。”方腊忽然说。

“在。”

“今天这场面,你们觉得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花荣斟酌着词句:“很……隆重。”

方腊笑了,笑得有些苦涩:“是啊,隆重。歃血,发誓,跪拜,喊口号……该有的都有了。”

他转过头,看向远处杭州城的城墙:

“可真正能把人捆在一起的,从来不是这些仪式。”

“那是什么?”林冲下意识问。

方腊没回答。他只是拍了拍林冲的肩膀,又拍了拍花荣的,然后大步走了。

两人站在原地,看着方腊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风还在吹,旗帜还在响。

花荣忽然低声说:“林大哥,你信他刚才说的话么?”

林冲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但至少……他给了我们一个继续拿刀的理由。”

两人转身,也离开了校场。

土台空了。只有那碗碎陶片,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