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火攻船的对决
太湖之上,前几日那场在风浪中爆发的混战,就像一锅烧得半开不开的温水,双方都伸勺子尝了尝滋味,觉得又烫嘴又没喝饱。梁山水军折损了些敢打敢拼的老兄弟,“大炎”水军也丢了几条好不容易打造的战船,彼此心里都窝着一股邪火,同时也算彻底摸清了对方的底细——都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想在这片广阔水面上称王称霸,不来点真格的、狠活的,怕是难了。
接下来的几天,太湖水面竟反常地平静下来。可这平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得厉害。两边水军的哨船、快艇,像成了精的水耗子,日夜不停地在密布的芦苇荡、星罗棋布的岛屿之间穿梭、窥探、捉迷藏。你今天趁雾摸掉我一个暗哨,我明天就瞅准机会劫你一条运粮的小船,小规模的摩擦、试探从未间断,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硝烟将起的味道。而真正决定胜负的大动作,则在双方水寨最核心、最隐蔽的角落里,紧锣密鼓却又悄无声息地准备着。仿佛是心有灵犀,两边的主帅——“混江龙”李俊和“大炎”水军统领李彪,竟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水战之中最酷烈、最考验决断与运气的一招:火攻。
这火攻,说起来简单,无非是放火烧船。可真要做起来,里头的学问就深了。首先要看老天爷的脸色,风向、风速差之毫厘,结果便谬以千里;其次要算准时机,早一刻则敌有防备,晚一刻则贻误战机;再者,得有高效耐燃的引火之物,并非随便点把柴火就行;最后,也是最关键的,得有一批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敢死之士,驾着那注定有去无回的舟船,直插敌军心脏。这简直就是一场用性命做赌注的豪赌,赢了,可能一举焚毁敌舰,奠定胜局;输了,便是连人带船化作湖底焦炭。
战前筹备:致命的造箭
“混江龙”李俊这边,仗着梁山泊老家底子厚实,多年积累,捣鼓起火攻的物事来,效率极高。他派出多路人马,四处搜罗,很快就搞来了几十条轻便快捷的舢板、小舟。这些船都不大,吃水浅,转向灵活,跑起来飞快。船上不装载任何战斗人员或常规兵器,船舱里、甲板上,堆得满满登登的,全是晒得焦干、一碰就哗哗响的芦苇捆、松木柴,又往上厚厚地浇了好几层腥气扑鼻的鱼油和粘稠呛人的松脂,那味道混合在一起,隔着老远就呛得人鼻子发痒,眼睛流泪。更绝的是,每条小船的船头,都用铁匠连夜赶工,加装了几根粗大、尖锐的铁锥和带着倒刺的铁钩,目的只有一个——一旦撞上敌船,就能像水蛭一样死死咬住,让对方难以挣脱。每艘这样的“火船”,配备两名精挑细选出来、早已将生死看淡的老水鬼,他们的任务清晰而残酷:待接近敌阵,立刻点燃船上所有引火之物,然后驾着这移动的火葬堆,玩命地朝敌人船队最密集的地方冲撞过去!这差事,几乎等同于自杀,生还的希望渺茫。李俊深知此理,不仅许下了足以让人眼红的巨额赏格,更对参与者的家小承诺了极其丰厚的抚恤,务必让赴死者无后顾之忧。
另一边的泽山岛水寨里,李彪和刘横也丝毫没有闲着。“大炎”水军家底不如梁山阔绰,但他们占据地利,依托水寨,工匠们也是日夜轮班,赶制出了一批用于火攻的船只。材料大同小异,也是干燥的柴草和大量的油脂,但他们心思更为缜密狡猾,在柴草堆里,还秘密掺入了不少搜集来的硫磺粉和土法熬制的硝石(虽然纯度远不及后世,但燃烧起来烟雾格外浓重,火焰也更显猛烈骇人)。此外,他们还准备了大量用竹木扎成的小筏子,上面堆放着数十个密封的、灌满了猛火油的陶罐,使用时只需点燃引信推入水中,这些小筏子便能顺着风势在水面漂散开,形成一片移动的火海,专攻敌军战船那至关重要的帆缆系统和木质船舷。李彪更是下了死命令,各主力战船必须备足沙土、浸透湖水的棉被,组织好专门的救火小队,随时准备应对可能蔓延过来的火焰,同时,用于推拒火船的长杆、钩拒也反复检查,确保万无一失,严阵以待。
月黑风高,火蛇出洞
机会,在一个后半夜悄然降临。这一夜,月隐星沉,天色墨黑,伸手难见五指,湖面上刮着的,是恰到好处的东南微风,风向正对着泽山岛“大炎”水寨的方向。正是放火杀人、夜黑风高的绝佳时机!整个湖面万籁俱寂,只有细微的水波,一下下轻吻着船舷,发出催眠般的声响。
梁山水寨深处,李俊静静立于船头,微闭着双眼,仔细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夜风,那风向和风力,让他心头一阵抑制不住的狂喜——天助梁山!
“时候到了!”李俊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闪烁,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点火船队,立刻出发!主力船队随后跟进,保持安全距离,偃旗息鼓,看准前方火起为号,再听我号令,全军掩杀!”
命令被悄无声息却又极其迅速地传达下去。那几十条早已准备就绪的小船上,负责驾船的敢死队员们,用浸过水的黑布紧紧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复杂光芒的眼睛。他们没有过多的言语,互相之间只是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恐惧已被压下,剩下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属于亡命徒的狠厉与决然。船头特制的、浸满油脂的火把被点燃了,跳动的火苗映照着他们古井无波的脸庞,显得有几分诡异。缆绳被利刃斩断,这几十条承载着死亡使命的小船,如同一条条悄然滑入水中的毒蛇,借着微风的推送,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浓稠的黑暗,朝着远方那片在夜色中隐约闪烁着零星灯火、如同巨兽匍匐般的“大炎”水寨,坚定地漂去。
然而,就在梁山火船队出发后不久,泽山岛水寨那高高的、如同鹤立鸡群般的了望塔上,一名值夜的水兵正强忍着困意,努力睁大眼睛巡视着漆黑一片的湖面。忽然,他好像看到极远处的黑暗中,有什么东西在动,是星星点点的、微弱却持续的光亮,而且那光点正在移动,变得越来越清晰,正朝着水寨而来!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困意全无!他使劲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花,立刻扯着已经变了调的嗓子,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不好!有火船!是火船!梁山贼放火船来了——!”
这声凄厉的警报,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死寂的水寨瞬间炸开了锅!刺耳的报警锣声“哐哐哐哐”地疯狂敲响,撕裂了宁静的夜空。原本在睡梦中的“大炎”水军将士,如同被针扎了一般,从床铺上惊跳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连滚带爬地冲上各自战船的甲板。李彪和刘横更是衣衫不整地狂奔上指挥船“镇湖号”的船楼。
“妈的!果然让老子料中了!他们真敢来!”李彪手扶栏杆,极目远眺,只见远处湖面上,那一片移动的火光已然连成一条扭曲的火线,细数之下,少说也有二三十个火头,正顺着风势,不紧不慢却又坚定不移地朝着水寨逼来!他心头一紧,但早有预案,立刻嘶声大吼:“按预定方案执行!快!快!快!各就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