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地喃喃自语:我就说先生是有眼光的人,定会喜欢我布置的房间。
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先生喜欢就好,先生喜欢就好。
从前父母进她闺房时,总是连连摇头。
说女儿家的房间该多些温馨气息,少些刀光剑影。
把房间布置得这般杀气腾腾,将来必定无人喜爱。
起初张高侠还不以为然,后来问过兄长们,竟也是这般说法。
如今,她终于寻得知音。
这份认同令她欣喜不已。
连日舟车劳顿,想沐浴歇息了。
高侠可要一同?
李锛话音刚落,张高侠的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她心里直打鼓: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能邀人共浴呢?莫非...先生是想做那种事?想到这里,她不禁踌躇起来。
若是旁人敢这般轻浮,早就被她一脚踹飞了...
可若是先生的话...
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在张高侠要点头答应的当口,李锛忽然展颜一笑:高侠可别误会,我只是想说赶路辛苦,想沐浴歇息罢了。
瞧见张高侠涨红的脸蛋,李锛立刻明白这丫头准是又在胡思乱想。
眼下可是在张府,张居鹿眼皮子底下,他哪敢造次?再说来之前与徐芷虎缠绵多时,此刻也没那个兴致。
那...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
高侠告退。
我这就吩咐下人备好热水送去。
话音未落,张高侠已逃也似地冲出房门。
直到跑出老远,她才在僻静处停下脚步。
回想起方才的情形,脸上又烧了起来。
她捂着发烫的脸颊,又羞又窘:真是丢死人了!
幸好这事没旁人知晓。
平复心绪后,她唤来下人准备沐浴用具。
不多时,热水便送进了李锛房中。
待他沐浴完毕正要歇息,忽听得暮色中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先生,是我。
听见张高侠的声音,李锛揉着眼睛问道:高侠,有事?
爹爹让我请您去用晚膳。
李锛这才惊觉自己竟睡到天黑,打趣道:贵府的晚膳可真早。
爹爹待会要进宫,所以提前了些...张高侠小声解释,平日不是这个时辰的...
听闻张高侠所言,李锛一个激灵从床榻跃起,睡意顿消。
张居鹿深夜入宫?莫非是要面见赵醇等人?李锛朝门外扬声问道:
首辅可是要去见赵致?
先生果真料事如神。
家父正是奉了那昏君诏令,要入宫与蒂后商议麒麟儿之事。
得到确认,李锛迅速更衣,推门而出,温声询问张高侠:
首辅现在何处?速带我前往!
李锛欲随张居鹿同往宫中。
他想趁老宦官未归之际了结此事,否则待其返京,局面将愈发棘手。
先生请随我来!
见李锛神色凝重,张高侠不敢怠慢,一路小跑引路。
行至冷清书房外,李锛眉峰微蹙——用膳理应在膳厅,怎会在书房?
可是带错了路?
张高侠会意,笑着解释:先生有所不知,家父有个怪癖,无论何事都在书房独酌,待客亦然。
故并未走错。
若她没记错,父亲唯有在兄长婚宴时,才破例与家人共膳,其余时日皆独处书房。
当真是个...古怪习性。
李锛心下明了。
碧眼儿或许早料到自己结局,刻意与家人疏离。
这般作为,未尝不是对亲人的保护。
世人怎知名满天下的首辅,竟如此孤寂。
劝过多次,奈何家父固执己见,只得由他去了。
提及此事,张高侠满脸无奈。
她屡次规劝无果,父亲依旧我行我素,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待会儿我去帮你劝劝。”
李锛转头看向张高侠,笑着问道:“高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不去!”
张高侠连连摆手。
书房太过肃穆,根本不是用膳的地方。
她若进去,再好的饭菜也难以下咽。
“不必了,”她解释道,“书房没备我的饭菜。
况且,我在场恐怕会影响先生与父亲谈话。
思来想去,还是去前厅和兄长们一同用膳更妥当。”
见她态度坚决,李锛不再勉强。
道谢后目送她离去,随即转身踏入书房。
书房内,三荤一素摆得齐整,两只瓷碗静静搁在案头。
李锛正打量着菜肴,张居鹿的目光却落在他身上。
“来了?”首辅笑道,“快坐,饭菜正热。”
“首辅这习惯当真特别。
”李锛撩袍入座,摇头道,“府上明明有华美的膳厅,偏要挤在这逼仄书房用饭,何苦来哉?”他倒不介意用餐场所,此刻不过借题发挥。
“你心知肚明。
”张居鹿神色坦然。
“明白不等于认同。
”李锛夹起一箸菜,“您以为独来独往是对家人的保护,可曾问过他们是否甘愿承受这般‘厚爱’?”
张居鹿执筷的手骤然顿住。
“张家上下,”李锛趁势追问,“难道只有首辅看清了结局?大公子他们恐怕也心知肚明,却都强作无事。
您又何必继续演这出冷面戏?”
“趁光阴尚在,多享天伦之乐,岂不快哉?”
听完李锛的话,张居鹿内心泛起波澜。
他原以为刻意保持冷漠就能疏远家人,却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过去错得离谱。
从今往后,他定要珍惜与亲人相处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