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进供销社的茶水间时,张嘉豪的小灵通还在嗡嗡震个不停,屏幕上跳着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全是合作餐饮店和用户的投诉,要么是“订单送错巷口”,要么是“麻辣烫送到手只剩温吞水”,最糟的一个,是有用户直接在电话里吼:“你们这外卖还不如自己跑一趟,退款!”
茶水间的长条木桌上,摊着厚厚一沓纸质订单,全是今天上午配送出问题的单子,王虎蹲在地上,手里捏着皱巴巴的配送记录,急得额头冒汗:“豪哥,这才第一天配送,投诉就快堆成山了!兼职的学生娃子们都慌了,有人说不想干了,怕被用户骂。”
JY小组的几个核心成员都在,有人攥着bp机,屏幕上还闪着刚收到的群呼消息:“南区3单凉了,用户要求退单”;有人翻着网吧打印的配送地址表,红笔圈出的错送地址占了快一半。张嘉豪捏了捏眉心,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老式城区地图——纸质的,边角都磨卷了,是他前阵子从报刊亭淘来的。
“慌解决不了问题。”他扯过一张牛皮纸,摸出钢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今天的投诉,无非就三个问题:路线乱、饭盒不保温、订单核对漏了环节。咱们今晚就把这三个窟窿堵上。”
先解决路线的问题。
张嘉豪把牛皮纸铺在桌上,用尺子比着城区地图的轮廓,先画了条粗线把整个市区分成东、西、南、北四个片区,又在每个片区里细分出街巷,甚至标注上“供销社门口是地标”“老邮局巷口有棵大槐树”这种本地人都知道的记号。“之前配送员都是抓了订单就走,不分片区,绕来绕去既费时间,又容易送错。”他一边画,一边抬头冲王虎说,“你带两个兄弟,把所有合作餐饮店的地址都标到这张图上,再给每个片区配2个固定配送员,每人发一份手写的路线图,只跑自己的片区,不准跨区接单。”
王虎抄起钢笔就上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和茶水间老式吊扇的转动声混在一起。有个兼职的学生凑过来,指着自己负责的北区:“豪哥,北区的老巷子里没门牌号,都是喊‘王家院’‘李家铺’,容易搞错。”
张嘉豪顿了顿,想起自己小时候跑遍城区的记忆,立刻在路线图上补充:“没门牌号的,都标上显眼的参照物,比如‘王家院门口有个红色铁皮桶’,我现在口述,你们记下来。”他报得又快又准,从东头的油条摊到西头的修鞋铺,每个容易出错的节点都没落下,成员们低头奋笔疾书,钢笔墨水不够了,就拧开墨水瓶refill,墨水滴在牛皮纸上,晕开小小的黑圈,没人顾得上擦。
等四个片区的路线图都画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张嘉豪让大家把路线图用订书机订成小册子,每页都标注上配送员的名字,又在封皮上写了“丢失赔偿50元”——2005年的50元,对兼职学生来说不是小数,没人敢马虎。“今晚就把册子发下去,让配送员连夜记熟自己片区的路线,明天一早抽查,记不住的先不安排接单。”
接着是保温的问题。
“菜品凉得快,核心是饭盒不行。”张嘉豪想起供销社的货架上,堆着一批老式搪瓷饭盒,带双层盖子的那种,“王虎,你现在去供销社仓库,把所有双层搪瓷饭盒都搬过来,再买几卷保温棉,咱们自己改装。”
王虎拎着帆布包就往外跑,二十分钟后,抱回来一摞搪瓷饭盒,白瓷带蓝边,沉甸甸的。成员们围上来,有人找剪刀剪保温棉,有人把保温棉塞进食盒的夹层里,有人用胶带把盒盖缠紧,防止漏热。张嘉豪试了试改装后的饭盒,往里面倒了热水,扣紧盖子,半小时后打开,水还烫得烫手。“行,就按这个标准改,今晚至少改出50个,明天配送全用这个。”
他又翻出纸笔,写了张采购清单:“明天一早,去批发市场再批200个搪瓷饭盒,全改成保温款,费用从项目资金里出。”钢笔划过纸张的力道很重,字迹透到了纸背,这是他做事的习惯——重要的单子,一定要手写,还要签上自己的名字,才算数。
最后是订单核对的问题。
“之前订单从商家出单,到配送员取单,就一个人核对,难免出错。”张嘉豪扯过几张空白的作业纸,裁成统一大小,用钢笔在上面画了表格,列上“订单编号、菜品、地址、联系电话、配送员签名、出单员签名”六个栏目,“从现在起,建立双人核对机制:商家出单后,咱们的出单员先核对一遍,签名;配送员取单时,再核对一遍,签名;少一个签名,订单不准出库。”
他把这种定制的纸质核对清单分发给每个人,又强调:“配送员送完单,要让用户在清单上签个字,或者至少确认一下,回来后把清单交回,咱们每天晚上核对,哪个环节出问题,一看清单就知道。”
忙到半夜,茶水间的灯还亮着,煤油灯(供销社备用的)和白炽灯一起照着满桌的纸张、饭盒、路线图,成员们的袖口沾着墨水,脸上蹭着保温棉的碎屑,却没人喊累。有人的bp机响了,是家里催回家的消息,他回了条“忙完就回”,又低头贴保温棉;有人饿了,从供销社的小卖部买了几包方便面,用茶水间的铝壶泡了,几个人分着吃,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第二天一早,优化后的配送流程正式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