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读近十年后,苏洵的文章已颇具风骨。
但他深知,“闭门造车”难成气候。
嘉佑元年(1056年),已近五十岁的苏洵,带着二十一岁的苏轼、十九岁的苏辙,从眉山出发,一路北上赴京师开封——这不是为了应试,而是要“以文会友”,让自己的学问被天下看见。
出发前,他做了两件事:
一是整理多年来的文章,编成《几策》《权书》《衡论》等文集;
二是给当时的文坛领袖欧阳修写了一封自荐信。
这封信没有阿谀奉承,开篇就说“洵布衣穷居,尝窃有叹”,坦诚自己的身份,接着又直言“惟欧阳子可以一言之”,既显诚意,又藏着对自身文章的底气。
欧阳修读罢苏洵的文章,当场拍案叫绝。
他在给友人梅尧臣的信里说:
“读轼书,不觉汗出,快哉快哉!老夫当避此人出一头地。”
(这里虽先提苏轼,实则对苏洵的赞赏更甚,称其“博辩宏伟”)随后,欧阳修向朝廷举荐苏洵,称赞他“下笔顷刻数千言,其指事析理,引物托喻,侈能尽之约,远能见之近”。
一时间,苏洵的名字传遍京师。
宰相韩琦读了他的《权书》,赞其“有王佐之才”;
富弼见了他,感叹“此人不出,可惜了”;
连年轻的王安石,虽与他政见有别,也承认“苏明允之文,如大川东注,一泻千里”。
文人雅士争相抄录他的文章,甚至有书商连夜刻印《苏洵文集》,洛阳纸贵。
有趣的是,苏洵对这种“爆红”始终保持清醒。
有人劝他趁机参加科举,他却摆摆手:
“吾既已着书,何暇复应举?”
(我已经把想说的都写在书里了,何必再去应付考试呢?)
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思想能否被重视———
《几策》里谈“吏治”,说“官冗而事废,非天下之利”,直指北宋“冗官”弊端;
《权书》里论军事,提出“兵有长短,用其长而避其短”,反对盲目用兵。
这些观点,后来多被朝廷采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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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苏”同辉?:
不只是“苏轼父亲”~~
在开封的日子里,苏洵最骄傲的,不是自己的名气,而是两个儿子。
苏轼、苏辙在他的教导下,于嘉佑二年(1057年)同科进士及第,一时传为美谈。
考官梅尧臣写诗赞叹:
“岷山千里青未了,恨无羽翼高飞翔。”
说眉山苏家的文脉,终于借这父子三人飞向了中原。
但苏洵从不愿活在儿子的光环下,他的文章有自己的独特风格。
与苏轼的“汪洋恣肆”、苏辙的“沉稳平和”不同,苏洵的文字像一把“钝刀”———
看似不锋利,却能慢慢切入肌理,把道理讲得透彻又带劲。
他写《六国论》,不说“六国破灭因力弱”,偏说“弊在赂秦”,借古讽今,暗指北宋对辽、西夏的“岁币”政策实为“抱薪救火”;
写《辨奸论》,不说“小人误国”,却描绘“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的形象,暗讽伪君子的虚伪。
这种“借古喻今”的笔法,既避了直言进谏的风险,又让道理更易被接受。
他也并非“书呆子”,生活里满是趣味。
据苏轼回忆,父亲闲暇时爱和他们聊历史,聊到项羽时,会拍着桌子说“彼可取而代也,然少智谋”;
聊到刘邦,又会笑“此人无赖,却能容韩信、张良,所以胜”。
他还爱酿酒,眉山老家带来的糯米,在他手里能酿成“苏家酒”,每逢朋友来访,就唤苏轼“取酒来”,边喝边谈,常常忘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