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活着。”合文俊说。
“废话。”张驰说。
“我也活着。”合文俊咧嘴一笑,“咱俩都活着。”
张驰嘴角动了一下,没说话,但手松开了刀柄。
船继续往前。山影越来越淡,最后变成一条线,再后来连线也看不见了。江面变宽,水流平稳。远处有艘货船驶过,挂着外国旗,但没靠近。
王皓把竹简匣重新绑好,背在肩上。伤口还在疼,他没表现出来。走路时左肩低一点,右腿多使点力,习惯了就好。
雷淞然靠着船舷,手插进裤兜。他摸到一块铜钱,是之前从墓里带出来的。他拿出来看了看,扔向江心。铜钱在空中翻了个身,落水时发出“咚”的一声,很快消失。
“送你一程。”他说。
李治良听见了,问:“谁?”
“不知道。”雷淞然说,“反正不是我。”
史策走到船尾,拿起一根撑杆。她不懂怎么用,但试着把杆子插进水里,想试试感觉。结果用力太猛,杆子脱手,漂在水面随流而下。
她愣了一下。
王皓走过去,搂住她肩膀:“不会就别试。”
“我想学。”她说。
“以后教。”王皓说,“不急。”
她靠着他,没再说话。
杨雨光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他的棍子放在舱底,没拿。他走到船头,和雷淞然并排站着。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王皓吗?”他忽然问。
“记得。”雷淞然说,“那会儿他穿件破长衫,背着个破箱子,说是考古的。我以为他是要饭的。”
“我说他像个教书先生。”杨雨光说,“结果他掏出一把洛阳铲。”
“我还以为他要挖我家墙角。”雷淞然笑出声。
李治良也走过来,小声说:“我当时……吓哭了。”
“谁没哭过。”杨雨光说,“你表弟就没哭?”
“我没哭。”雷淞然说,“我就是赖在地上不起来,说要回家。”
“那你现在想回家吗?”史策在后面问。
雷淞然回头看看她,又看看江面,摇头:“不想了。”
“为什么?”
“家里没宝。”他说,“这儿才有。”
大家都笑了,笑声不大,但持续了几秒。
王皓走到最前面,手搭在船沿上。风吹起他衣角,头发乱了。他没理,只是望着前方。
太阳偏西,光线斜照在江上。七个人的身影落在甲板上,随着船晃轻微移动。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像一整块剪纸。
合文俊又哼起那段曲子,这次声音稍大。张驰听着,手指在刀鞘上有节奏地敲。
杨雨光点了支新烟,没吸,就让它烧着。
李治良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坐在地上,背靠船板,抱着小鼎闭上眼。
雷淞然站到王皓身边,两人肩并肩。
“你说咱们还能走多远?”雷淞然问。
“走到哪儿算哪儿。”王皓说。
“要是有人追来呢?”
“那就打。”
“要是打不过?”
“那就跑。”
“跑不动呢?”
王皓看了他一眼:“那就一起死。”
雷淞然沉默一会儿,忽然笑了:“行啊,那也算热闹。”
王皓也笑了,笑得牵动伤口,眉头皱了一下。
史策站到他们身后,没说话。
船夫又拉了一次汽笛。三声短鸣,悠长清晰。
船身加速,浪花在船尾炸开,溅起一片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