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熄了,屋里一片黑。没人动,也没人说话。刚才那阵哨音和爆炸早就停了,可空气还是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雷淞然第一个出声:“再这么干坐着,我屁股都麻了。”
他摸黑从地上爬起来,咔哒一声打开手电筒。光柱扫过墙角,照到李治良还抱着木箱缩在那儿,手背青筋突起,指头僵着。
“哥,别抱那么紧,待会儿还得装干粮。”雷淞然走过去,蹲下,“咱不能光等人来救火,得自己动手。”
李治良没抬头,声音发飘:“钥匙……还在身上。”
“我知道。”雷淞然拍了他肩膀两下,“但咱们得动起来。你看王皓他们都醒了。”
王皓已经站在床边,正从破皮箱里往外拿东西。洛阳铲、探针、半包香烟,一样样摆开。史策靠窗站着,手里捏着算盘,指节一节节滑过铜贝。合文俊把红缨枪横在腿上,用布条一圈圈缠枪杆。张驰坐在地上,刀放在膝头,正拧紧刀鞘卡扣。
“分工吧。”雷淞然大声说,“我管子弹,史策看暗器,合文俊查枪,张驰修刀,李治良收拾吃的喝的,王皓你盯着点就行。”
王皓抬头看了他一眼:“行,就这么办。”
雷淞然解开腰带,把弹匣掏出来,一颗颗数。七颗。他记得昨晚是八颗,少了一颗可能打偏了。他没吭声,直接压进弹匣,插回裤兜。
史策翻过算盘,夹层里的铜贝没少。她顺手把一枚塞进袖口,另一枚咬在嘴里,腾出手去摸罗盘。黄铜的边沿有点磕痕,但她不担心,这玩意儿跟着她三年了,比人都靠谱。
合文俊扯了块旧布蘸油,擦枪头。铁锈蹭掉一层,寒光立刻冒出来。他拿手指蹭了蹭刃口,满意地点头。枪杆上的裂纹他用布条缠了三圈,打结时特意绕了个死扣。
张驰把两个酒葫芦系回腰间,一个装酒,一个装药膏。他试了试刀出鞘的速度,三次都一样快。卡扣他加了根铁丝加固,现在想松都难。
李治良哆嗦着手打开包袱,干粮袋、水囊、盐巴纸包,一个个清点。他刚把水袋口扎紧,手一抖,盐巴洒了一地。
“没事。”雷淞然立刻蹲下帮他捡,“盐多了齁,少了没劲,洒点正好。”
李治良低头,嘴唇动了动:“我……我不想拖后腿。”
“谁说你拖了?”雷淞然把盐纸拍他手里,“昨晚上你守箱子守得比谁都牢。要不是你,咱们早被人摸走了底。”
这话一出,角落里气氛松了一点。
王皓没参与清点,他在缝衣服。一块破布裹着金凤钗,塞进内衬夹层,针脚粗得像补麻袋。他一边缝一边低声说:“这东西不能再出事,谁也别问它在哪。”
没人应声。
缝完最后一针,他把皮箱扣好,洛阳铲绑在背后。箱子搭扣咔哒一响,像是给整备画了个句号。
“都好了?”王皓问。
“好了。”雷淞然拍大腿站起来。
“我这边没问题。”史策把罗盘收进怀里。
“枪能用。”合文俊扛起红缨枪。
“刀随时能出鞘。”张驰站起身活动肩颈。
李治良慢慢把木箱挪到脚边,干粮包捆好背在肩上。他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看着门。
“等命令就行。”王皓靠墙坐下,闭上眼。
屋里安静下来,但不再是刚才那种死寂。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武器在手,装备在身,像一根根拉紧的绳子,只等一声令下就能绷出去。
雷淞然靠着墙,手一直搭在枪套上。他盯着门缝,忽然说:“你说杨雨光会不会觉得我们太慢?”
王皓没睁眼:“他要是嫌慢,就不会让我们等。”
“可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雷淞然扭头看窗外,“连巡逻队都不换了。”
“说明他们在憋大的。”张驰接话,“佐藤不会认输。”
“宫本那孙子肯定还在城里。”合文俊冷笑,“狗都毒死了,他还敢来?”
“所以他更可能从地下走。”史策突然开口,“德租界的管道,克劳斯知道,佐藤未必不知道。”
王皓睁开眼:“所以咱们不能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