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处廛里都有不同的样子,可每一处廛里都有着同样的温暖和亲切。在这里,没有城市里的喧嚣和忙碌,没有人与人之间的疏离和冷漠,只有慢下来的时光,只有浓浓的人情味,只有生活本来的样子。
有次在北方的一处廛里,我遇见一位做糖画的老人。他坐在巷口的小马扎上,面前摆着一块大理石板,石板上涂着薄薄的一层油。他手里拿着个小铜勺,铜勺里装着融化的糖稀,颜色金黄,像蜂蜜一样。老人手腕轻轻一动,糖稀就从铜勺里流出来,在石板上画出各种图案,有小兔子、小老虎、小蝴蝶,栩栩如生。
孩子们围在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老人的手,嘴里还嚷嚷着“我要小兔子”“我要小老虎”。老人笑着点点头,手里的铜勺不停,不一会儿就画出一只小兔子,他用小竹签粘在兔子身上,递给一个小女孩,小女孩高兴得蹦起来,举着糖画跑开了。我也请老人画了一个,是一只小蝴蝶,糖画放在手里,暖暖的,还带着甜香。我舍不得吃,就举着它在巷子里走,引来不少孩子羡慕的目光。
老人告诉我,他做糖画已经三十年了,以前走街串巷地卖,现在老了,就在这巷子里摆摊,“这手艺快没人学了,年轻人都觉得不挣钱,可我喜欢,看着孩子们高兴,我就高兴”。说着他又拿起铜勺,开始画下一个图案,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是在做一件很神圣的事。
还有一次,在南方的一处廛里,我遇见一位做油纸伞的手艺人。他的铺子在巷子深处,门口挂着几顶油纸伞,有红色的、蓝色的、绿色的,伞面上画着山水、花鸟,很漂亮。铺子里摆满了做伞的材料,有竹子、皮纸、桐油,还有各种颜料和画笔。
手艺人正在做伞骨,他手里拿着一根竹子,用小刀细细地削着,动作很熟练。“做油纸伞要十几道工序,选竹、削骨、穿线、裱纸、绘画、上油,哪一步都不能马虎”,他一边削竹一边说,“这伞骨得选三年以上的毛竹,这样才结实,不容易断”。我看着他削好的伞骨,一根根细细的,却很挺直,排列在一起,像一把小小的扇子。
他还给我演示了如何裱纸,他把皮纸裁成合适的大小,用浆糊小心翼翼地粘在伞骨上,然后用刷子把纸刷平,防止起皱。“这皮纸要选厚实的,这样防水性才好”,他说,“裱好纸还要晾干,然后再绘画、上油,上油要上三遍,这样伞才耐用”。我看着他手里的油纸伞,忽然觉得,这不仅仅是一把伞,更是一件艺术品,凝聚着手艺人的心血和时光。
在廛里待得久了,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些地方。我喜欢在清晨的时候,看着巷子里的人慢慢醒来,看着早点铺的烟囱冒出袅袅炊烟,看着卖菜的小贩推着车子走过,嘴里喊着“新鲜的青菜,刚摘的”;我喜欢在午后的时候,坐在巷口的老树下,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看着猫在墙角打盹,看着老人坐在石凳上聊天,手里摇着蒲扇;我喜欢在傍晚的时候,看着巷子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来,看着家家户户传来饭菜的香味,看着孩子们在巷子里追逐打闹,笑声洒满整个巷子。
有时候,我会坐在巷子里的石阶上,看着来往的人,听着他们的对话,感受着他们的生活。有次听见两位阿姨在聊天,一位说“我家孙子今天考了一百分,晚上给他做红烧肉”,另一位说“我家姑娘今天回来,带了好多好吃的,一会儿给你送点”;有次听见两位老爷爷在下棋,一位说“你这步棋走得不好,我要赢了”,另一位说“别急,看我怎么赢你”,语气里满是不服气;有次听见一对年轻情侣在散步,女孩说“这巷子真好看,以后我们常来”,男孩说“好啊,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养老”,语气里满是憧憬。
这些细碎的对话,这些平凡的场景,却让我觉得无比温暖。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总是行色匆匆,忙着工作,忙着赚钱,忙着追逐那些所谓的“成功”,却忘了停下来看看身边的风景,忘了感受生活里的那些小美好。而在廛里,我找到了这些小美好,找到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有次在一处廛里,我遇见一位独居的老奶奶,她的儿女都在外地工作,只有她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老奶奶的院子里种着很多花,有月季、茉莉、菊花,开得很热闹。她每天都会给花浇水、施肥,把院子打理得干干净净。我经常去她家里坐,她会给我讲故事,讲她年轻时的事,讲这巷子的变化,讲她儿女小时候的趣事。
有次我问她“您一个人住不孤单吗?”她笑了笑,说“不孤单啊,这巷子里的人都很好,常来陪我聊天,给我送吃的,我还有这些花陪着,很热闹”。说着她指了指院子里的花,“你看这月季,开得多好,每天看着它们,心里就高兴”。我看着老奶奶的笑脸,忽然觉得,幸福其实很简单,不是拥有多少财富,不是住多大的房子,而是身边有温暖的人,有喜欢的事,有一颗热爱生活的心。
现在,我还是会经常去各个地方的廛里走走。有时候是为了看看那些熟悉的手艺人,看看他们的手艺有没有变化;有时候是为了看看那些可爱的老人和孩子,看看他们的生活是不是依然快乐;有时候只是为了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放松,感受生活的美好。
每次去,我都会带上笔记本,把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记下来。我记下来修鞋匠认真的样子,记下来酱园老板娘热情的笑容,记下来老奶奶晒豆子时的温柔,记下来孩子们吃麦芽糖时的开心;我记下来巷子里的阳光,记下来巷子里的雨水,记下来巷子里的花香,记下来巷子里的笑声。我想把这些美好的时光都留住,想把这些温暖的故事都讲给别人听。
我知道,随着时代的发展,很多廛里可能会慢慢消失,很多古老的手艺可能会慢慢失传,很多温暖的场景可能会慢慢被遗忘。可我希望,那些藏在廛里的温暖和美好,能够一直留在人们的心里,能够一直传递下去。因为这些温暖和美好,是我们生活中最珍贵的财富,是我们在忙碌生活中能够感受到的一丝慰藉,是我们对生活依然充满热爱的理由。
我还会想起第一次遇见“廛里”二字时的那个雨天,想起地方志里那些简单的文字,想起巷子里那些温暖的人和事。我想,“廛里”这两个字,会一直刻在我的心里,像一枚温暖的印章,印在我记忆的扉页上。每当我感到疲惫、感到迷茫的时候,只要想起这些廛里,想起那些慢下来的时光,想起那些温暖的人和事,我的心里就会充满力量,就会重新找回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当我们都老了,我们可以回到一处安静的廛里,住在一座带院子的老房子里,院子里种着自己喜欢的花,门口有一条青石板路,路边有老槐树,有修鞋铺,有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