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萧昭远\/御书房
永安十六年,七月十五,上元节。深夜。
御书房内,那令人窒息的汤药味终于散去了一些。
萧昭远不再躺在那张象征着“病入膏肓”的龙榻上。他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手中握着一把从墙上取下的、象征着太祖武皇帝开国之威的“天子剑”。
他在笑。
那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得以释放的,近乎癫狂的笑。
“……听。”
他侧过头,仿佛在欣赏一首世间最美妙的乐章。
窗外,遥远的景仁宫方向,那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了。
太和殿那边,原本鼎沸的丝竹声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
但在萧昭远的耳中,这“死寂”,便是“胜利”的凯歌!
“……结束了。”
他喃喃自语,手指轻轻拂过冰冷的剑锋。
“……赵启,是个办事利索的。”
“……那五百死士,是朕用‘仇恨’喂养出来的恶狼。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妖妇,此刻,怕是已经被撕成了碎片。”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
宁贵人(林许),那个总是用一种“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的女人,那个在景仁宫摆弄草药、装神弄鬼的“大脑”,此刻正身首异处,鲜血染红了她那盆该死的“远志”。
“……还有太和殿。”
萧昭远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自负。
“……朕的好皇弟,和朕的好爱妃。”
“……他们现在,一定还在互相‘监视’,互相‘防备’吧?”
“……他们一定以为,朕快死了。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动手,等着坐收渔利。”
“……蠢货!都是蠢货!”
他猛地挥剑,斩断了龙案一角!
木屑纷飞。
“……这天下,是朕的!”
“……朕才是那个唯一的执棋人!你们,不过是朕手中的棋子!是朕用来平衡朝局、铲除异己的工具!”
“……今夜之后,‘妖人’已除。朕再借赵启之手,以‘护驾不力’、‘纵容妖邪’之名,将你们手中的权力,一点一点地收回来……”
“……大魏的中兴,将由朕,亲手开启!”
他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完美幻梦中,直到——
“……咚。”
“……咚。”
“……咚。”
一阵沉稳、有力,却又透着一种奇异节奏的脚步声,打破了御书房外的死寂。
那不是赵启急促的复命声。
那也不是太监宫女惊慌的脚步声。
那声音,听起来……太“从容”了。
从容得,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萧昭远眉头微皱,握紧了手中的剑。
“……赵启?”
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是你吗?”
“……事情,办得如何了?”
“……那妖妇的头颅,可曾带来?”
门外,没有人回答。
只有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直至,停在了那扇紧闭的朱红殿门之前。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萧昭远的脚底直窜天灵盖。
他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太安静了。
整个皇宫,都太安静了。
王福呢?那些守在门口的小太监呢?
为什么连一声通传都没有?
“……谁?!”
萧昭远厉声喝道,声音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给朕滚进来!!”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地,推开了。
夜风灌入,吹得殿内的烛火剧烈摇曳,将所有的影子都拉扯得狰狞扭曲。
萧昭远死死地盯着门口。
他期待着看到赵启那张沾满鲜血的脸,期待着看到那个让他安心的“死士”统领。
然而。
出现在门口的,不是赵启。
而是一个……
……
穿着宽大斗篷,浑身上下,纤尘不染的身影。
那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
但萧昭远却在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那个身形……
那个姿态……
那种刻在骨子里的、让他既熟悉又恐惧的“清冷”……
“……怎么……是你?!”
萧昭远手中的天子剑,险些脱手滑落。
那人缓缓抬起手,摘下了头上的兜帽。
露出的,是一张苍白、清丽,却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面容。
宁贵人。
许倾寰(林许)。
她没有死。
她身上甚至连一滴血迹都没有。
她就这样,在这个本该是她“死期”的夜晚,毫发无损地,站在了要杀她的皇帝面前。
“……陛下。”
她的声音很轻,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却如惊雷般炸响。
“……您是在找,赵启吗?”
“……他……他在哪?!”萧昭远后退了一步,声音嘶哑。
“……他在地狱。”
宁贵人(林许)淡淡地说道。
“……带着您的五百死士,去为您‘探路’了。”
“轰——!”
萧昭远的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全……全死了?!
五百死士?!那可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用来翻盘的全部希望!
怎么可能?!
凭她一个弱女子?凭景仁宫那几个老弱病残?!
“……不可能!!”
萧昭远歇斯底里地吼道,挥舞着手中的剑。
“……你撒谎!你是妖人!你会妖术!!”
“……来人!护驾!护驾!!”
他疯狂地呼喊着,试图唤来哪怕一个禁军,一个太监。
可是,回应他的,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陛下,不必喊了。”
又一个声音,从宁贵人的身后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威严、冷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气。
皇贵妃。
霜贵妃(许林)。
她身着凤袍,头戴九尾凤簪,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
她的手中,没有拿着丝帕,也没有拿着酒杯。
她拿着的,是一方沉甸甸的、在这个夜晚闪烁着致命金光的……
……
“统摄六宫”金印!
她走到了宁贵人的左侧,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