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第三条时,他左眼灰雾翻涌,像海面突遇低气压。
铁笼门“当”一声停在-18层。
门外是一间废弃儿科诊室,天花板吊着褪色的纸飞机,墙漆剥落处露出“健康成长”四个残字。
诊疗床上躺着一只红色气球,表面用记号笔写着倒计时:00:18:18。
沈不归把气球线缠在林野手腕,像系一条冰凉脉搏。
“别人剩余的梦时,别让它飞。”
诊室角落,老式ct机自行启动,扫描床滑出,上面平铺那本《十万个为什么》。
扉页被划得支离破碎,新添一行铅笔字:
【第-18层:雾港的潮汐】
字迹下方,压着一张泛黄病历:
姓名:林野
诊断:梦游性循环昏迷
主治医师:沈不归(实习)
沈不归苦笑,露出虎牙:“我只是实习,别指望我开痊愈证明。”
折叠刀在他指间翻了个花,刀背刻着变体“Ω”。
刀尖挑起病历上的照片——
七岁的林野躺在ct床上,抱绿色恐龙,胸口贴电极片;照片边缘,一只手正把铜钥匙塞进恐龙肚子。
那只手的手腕有一道月牙形疤痕,与沈不归掌心的疤严丝合缝。
ct机雪花屏后跳出一行绿字:
【同步率97%,可继续下潜。】
沈不归用刀尖在自己月牙疤上轻轻一划,血珠滚落,落在铜钥匙齿痕上。
钥匙发出老磁带倒带的“嘶啦”,齿槽浮出细小金字:
【双人密钥·已激活】
地面忽然倾斜。
诊室像被浪抬起的船,纸飞机簌簌自燃,灰烬拼成新的门:7F-Ω。
沈不归抓住林野手腕,把带血钥匙塞进他掌心:“握紧,别让它认错人。”
两人跨过灰烬门框,灰烬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裂冰声。
门后是雾港码头。
天幕低垂,像浸透潮水的黑布;海面浮一盏盏马灯,灯下倒吊的人影脚踝系红气球。
码头尽头,一艘锈迹斑斑的渡轮鸣笛,汽笛却是母亲哼的《茉莉花》,被拉得很长,像从水下传进颅骨。
沈不归压低嗓音:“船是去‘醒来’的,船上没座位,只有名字。
把名字交给船长,就能换一张单程票。”
他松开手,退后半步,风衣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像一面即将降下的帆。
“守则第四条——守钥人不能上船。”
左眼灰雾涌动,他笑得像离岸的风:“在梦的尽头替我签张实习转正表。”
渡轮跳板放下,木板发出空洞回响。
林野踏上第一块木板时,腕上气球“啪”一声炸裂。
红色碎片落在海面,拼成最后一行字:
【第-18层·雾港出口】
【本次任务:把守钥人的名字带上船】
钥匙在掌心发烫,齿痕间隐约映出沈不归的脸——
年轻的、没有疤痕的、七岁的沈不归。
照片里,他正把钥匙塞进恐龙肚子,镜头外,有人轻声说:
“别相信醒着的人。”
汽笛再响,雾港潮水开始上涨。
林野握紧钥匙,血与盐的涩味在舌尖扩散,像预告下一场更漫长的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