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奎似懂非懂地点头,小脸上满是被肯定的喜悦。他一直知道父亲对自己期望高,今日才明白,原来学好新学,还有这么大的用处。
可成长从不是一帆风顺的。没过几日,皇家英才苑迎来了季度考核,这是对皇子们这段时间学业的第一次大检验。
考核分三天进行:第一天考经史策论,第二天考数算、格物,第三天考武艺骑射。朱文奎在经史策论上向来拔尖,答卷时引经据典,还结合《皇明宪约》提出了“轻徭薄赋需与兴修水利并行”的观点,阅卷的老学士看了,忍不住赞一句“有君王气度”,成绩自然名列前茅。
可到了数算科,一道涉及比例运算的题目,却难住了他。题目是“某县修桥,原定三十人半月完工,若增加十五人,需几日完成”,朱文奎捧着卷子,脑子里只想着“人数多了,时间肯定少了”,却算不出具体的比例关系,最后只能空着半道题交卷。
考核结果公布那天,红榜贴在英才苑的照壁上。朱文奎的名字在经史策论榜的榜首,可在数算榜的末尾,却赫然写着他的名字——不仅落在几位庶出兄弟后面,甚至比年幼的七皇子朱文壂还低。
那天傍晚,朱文奎没去上骑射课,一个人躲在苑内的梅树后偷偷抹泪。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潜意识里总觉得自己该是兄弟中最优秀的。可这次数算考核的失利,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让他既委屈又沮丧:难道自己真的不如弟弟们?
他正擦着眼泪,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文奎,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父亲。朱文奎连忙擦干眼泪,转过身行礼,声音带着哽咽:“儿臣……儿臣给父皇丢脸了。”
朱允炆没有责备他,只是牵着他的手,走到梅树旁的石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一块石子,又捡起一根树枝:“你看这石子,若是我把它扔出去,它能飞多远?”
朱文奎愣了愣,摇头道:“儿臣不知。”
“若是我用这树枝当弹弓,再扔这石子呢?”朱允炆又问。
“能飞更远。”朱文奎回答。
“是啊。”朱允炆放下石子和树枝,看着他的眼睛,“经史策论是你的长处,就像这树枝;数算格物是你的短处,就像这没借助树枝的石子。一次考核失利,不是因为你不如别人,而是因为你在短处上还没下够功夫——这有什么丢脸的?”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朕当年推行新政,一开始反对的大臣比赞成的多,连你皇祖父留下的老臣都劝朕‘守旧制为好’,朕是不是该无地自容?可朕没放弃,一点点说服大臣,一点点推新政,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文奎,你要记住,在这英才苑里,你竞争的不是你的兄弟,而是你自己的不足;将来继承大统,你面对的不是朝堂上的争斗,而是天下的难题——河要修、田要种、百姓要安居乐业,这些都需要真本事,不是靠‘嫡长子’的身份就能解决的。”
朱允炆握住儿子的肩膀,目光里满是期望:“朕要的不是一个从不犯错的太子,而是一个敢于面对失败、善于学习、能在挫折里成长的继承人。这次数算没考好,正好让你看清自己的短处,知道该往哪里用力——这不是耻辱,是财富。”
朱文奎抬起头,看着父亲严肃却温和的眼神,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了。他虽然还不能完全明白“继承大统”的重量,却懂了父亲的意思: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失败。他用力点头:“父皇,儿臣知道了。以后数算课,儿臣一定好好学,不会再让您失望。”
朱允炆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好。明日起,你可以找格物院的李院士,让他给你补补数算——有不懂的,也可以来问朕。”
那天之后,朱文奎像是变了个人。数算课上,他不再坐着听,而是主动拿着卷子问李院士;下课后,他还会拉着懂数算的五皇子朱文璧一起讨论题目;甚至吃饭时,他都会拿着筷子和碗比划比例——连皇后看到了,都笑着说“咱们的太子殿下,总算开窍了”。
而皇家英才苑的变化,远不止朱文奎一人。看到太子如此用功,其他皇子也不敢懈怠:三皇子朱文圭不再走神,开始认真听格物课;五皇子朱文璧虽然数算好,却主动向朱文奎请教经史;七皇子朱文壂年纪小,却跟着哥哥们一起练骑射,摔倒了也不哭闹,爬起来继续练。
苑内的书声更响了,校场的呼喝更亮了,连格物课上的模型,都多了几个皇子亲手做的——有朱文奎做的滑车,有朱文璧做的杠杆,还有朱文壂做的简易水车。
这一日,朱允炆又来到英才苑,站在格物课的窗外。教室里,李东阳正带着皇子们做“水车灌溉”的实验,朱文奎站在最前面,拿着小铲子给模型田里的“禾苗”浇水,一边浇一边给弟弟们讲解:“你们看,这水车的轮子转一圈,能把水提到田里——轮子越大,转得越慢,提的水越多,这就是数算里的比例关系。”
窗外的朱允炆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了笑容。民间的教育星火还在蔓延,虽然有阻力,却挡不住燎原之势;而在帝国最核心的皇室里,新学的光芒已经照亮了继承人的心灵——理性与求知的种子,已经在朱文奎心中生根发芽。
他知道,这颗种子将来会长成大树,撑起大明的未来。而那些散落在民间的教育星火,终会连成一片火海,照亮这个古老的帝国,让它在新时代里,走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