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旁边睡着的儿子周刀刀被吵醒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喊:“妈妈…尿尿…”
周小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扯过件衣服遮住身子,抱起儿子把尿。昏暗的油灯下,她脸上的泪痕亮晶晶的。
刀刀尿完,躺在炕上,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妈妈,小声问:“妈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爸爸欺负你了?惹你生气了?”小家伙声音里带着睡意和担忧。
小刀心里更堵了。他想摸烟,又觉得不合适,强压下火气,伸手把周小碗冰凉的身子搂过来,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小碗,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他们逼你啥了?你要是不说,这坎儿就过不去!”
周小碗把脸深深埋进他汗湿的胸膛,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和认命般的绝望:“小刀…我命苦…我舍不得孩子,也舍不得你…你答应我,看在我们好过一场的份上,把刀刀拉扯大…让他有条活路…”
小刀心里咯噔一下,最坏的猜想被证实了。他猛地薅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眼里冒着火:
“老子来这不是听你交代后事的!我是来救你们的!说!他们是不是逼你自行了断,保全那狗屁家族的脸面?!是不是!”
周小碗被他眼中的狠厉吓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惨然一笑,点了点头:“你…你都猜到了…命就是这样…躲不过的…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根本不知道那些大家族的势力有多可怕…我不死,你和孩子都活不成…”
“放屁!”小刀气得一把将她从身上掀下去。周小碗光着坐在炕上,像个失去魂魄的木偶,眼神空洞。
小刀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那点火气又变成了又恨又怜的复杂情绪。他伸手,粗粝的手指抹去她脸上的泪,声音硬邦邦,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你能不能把心放肚子里睡觉?啊?我说没事就没事!别说他妈的什么觉罗家族,就是来一整支部队,我小刀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算个爷们儿!”
他把她重新搂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睡觉!就算天塌下来,也得先睡醒了再说!你他妈从八点闹到现在,是不是打算享受完这最后一晚上,明天就去寻死?啊?我问你,现在,还能不能睡?!”
周小碗被他搂得紧紧的,听着他胸膛里咚咚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力和那股混不吝的劲头,一直紧绷绝望的心弦,忽然就那么松了一下。她抬起泪眼看着他,迟疑地点了点头。
“能睡就行!”小刀把她脑袋按回自己怀里,“闭上眼!就算真要死,咱一家三口也死一块!黄泉路上也有个伴!怕个球!咱们要是先走了,就在底下摆好阵仗,等他们下来了,再好好弄死他们报仇!看谁狠!”
这话说得又浑又愣,却莫名地驱散了周小碗心里一部分寒意。她噗嗤一下,竟被他这浑话逗得笑了出来,虽然脸上还挂着泪。
她抬起手,轻轻捶了他胸口一下,死命地回抱住他,把脸深深埋进去,终于不再哭闹,呼吸渐渐平稳。
天热,两人也没盖什么东西,就那么赤条条地纠缠着睡了过去。周小碗像是怕一松手他就没了,哪怕睡着了,也死死抱着他的胳膊或腿。
第二天,儿子刀刀醒得早。孩子出奇的懂事,自己悄摸声地穿好衣服,把夜里的尿罐端出去倒了,又舀水洗脸刷牙,把自己收拾利索了,然后就开始踮着脚刷锅、烧火、煮小米粥——他知道妈妈爱喝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