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在七月半前一天收到奶奶死讯的。
她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电报赶回老家,山脚下的土坯房还冒着细烟,院角的野菊开得泼辣,却掩不住门楣上的白幡被风扯得猎猎作响。
“小满啊……”堂嫂抹着泪把钥匙塞给她,“你奶奶走得安详,就是最后一宿总念叨‘井台别去’,攥着本破本子直哆嗦。”
老屋的木窗棂漏进穿堂风,吹得箱底的旧物哗啦作响。小满在棉絮堆里翻出本蓝布封皮的日记,扉页写着“秀娥记”——这是奶奶的小名。
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老照片:七个穿粗布衫的村民站在井边,最中间的是年轻时的奶奶,怀里抱着个裹红布的襁褓。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民国三十三年,求雨成功,谢井神。”
七月半当晚,小满没听堂嫂劝阻。
“你奶奶那辈人迷信。”村头王阿婆摇着蒲扇,“可那口老井邪性!打我记事儿起,没人敢七月半靠近后山。那年你太姥姥家的小栓子偷喝了井里的水,高烧三天,醒了就疯疯癫癫喊‘阿姨别拽我’……后来掉井里死了,捞上来时指甲缝全是青泥。”
月上中天,小满揣着手电筒往后山走。
老井藏在竹林深处,青石板井沿爬满绿苔,两根生锈的铁链垂进黑洞洞的井口,风吹过,链上挂的铜铃叮咚作响——可这声音不对,比寻常铃铛尖细,像有人用指甲刮瓷碗。
日记里说,这口井是明朝镇水的“锁龙井”,后来成了村民求雨的“井神”。奶奶嫁过来那年大旱,村里人把个挺着肚子的妇人推进井里,说她是“旱魃转世”,献祭后果然下了三天暴雨。
手电筒的光扫过井壁,小满突然僵住。
青苔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像无数只惨白的手抓挠石头。接着,水面浮起团黑影,慢慢舒展开来——是张女人的脸!长发黏在额角,眼睛肿得只剩条缝,嘴唇紫青,正对着她笑。
“救……救我……”
声音从井底渗出来,混着咕嘟咕嘟的水声,不是从喉咙发出的,倒像气泡破裂的闷响。小满后退时踩到块碎石,井里的水猛地炸开,一张湿淋淋的脸冲出水面,长发缠上她的脚踝!
她尖叫着甩腿,指甲抠进泥里才挣脱。再抬头,井边的铜铃全掉了,七零八落滚进水洼,每颗铜铃里都卡着缕头发,发间还沾着碎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