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樟树娘(2 / 2)

这时,树后传来窸窣声。小满扒开枝桠,只见瞎眼张奶奶柱着竹杖,手里捧着半瓦罐米汤;石桥边的放牛娃铁柱牵来家里的老黄牛,牛背上驮着刚割的艾草;连最会打算钱的王掌柜都来了,捧着个红漆木盆,里面是他家米缸底的陈米煮的粥。

“树要喝水,人心也要润。”张奶奶的声音哑哑的,“当年闹蝗灾,是树底下的蚁穴替咱们吞了虫卵;那年洪水,是树根缠住了半面坡……它不是神,是咱青溪的命。”

老汉陈石匠突然站起身,举起锤子“当”地敲了下石墩:“走!咱把当年刻树根菩萨的家伙什找出来,给树编个草绳铠甲!”

第四章草编的誓言

三天后,青溪村的晒谷场上支起了大竹匾。

小满跟着奶奶学编樟叶绳——选最韧的老叶,泡在溪水里去涩,再用竹针挑着编,编出的绳子又亮又滑。陈石匠带着村里的老石匠,在树周砌了圈鹅卵石花坛,坛沿刻着二十四节气。王掌柜捐出了自家染坊的蓝布,给树做了件“披风”。

最热闹的是扎草编菩萨。小满的师父周阿公颤巍巍地坐在马扎上,教孩子们编树灵的模样:圆脸盘,慈眉善目,怀里抱只衔樟叶的斑鸠。“这菩萨不是求福的,是记恩的。”周阿公说,“记着树给咱的恩,记着人该给树的恩。”

这天夜里,小满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一棵小樟苗,根须扎进阿婆的竹篮、爷爷的犁耙、太奶奶的药罐里。树顶有光,照见许多影子:穿粗布的、穿西装的、挑水的、读书的,都在往树根浇水。

“他们在做什么?”小满问树灵。

“他们在续香火。”树灵的声音像风过叶尖,“树活的是年轮,人活的是记性。”

第五章新的春天

旅游开发队又来了。

这次他们没带玻璃罩子,而是扛着摄像机。领队的姑娘扎着马尾,举着话筒问阿婆:“听说青溪村的樟树娘有上千年历史?能讲讲它的故事吗?”

阿婆摸着树身笑:“故事不在我嘴里,在这些草绳里,在这花坛的石头里,在孩子们编的草菩萨里。”

镜头扫过晒谷场:小满教游客编樟叶绳,陈石匠在给新种的樟树苗浇水,铁柱牵着牛从树下走过,牛铃叮当。

晚上,村里摆了百家宴。长桌从祠堂遗址一直铺到樟树下,每盘菜都带着樟香:樟叶炒鸡蛋、樟木熏腊肉、樟根炖土鸡汤。

“这树啊,”王掌柜喝了口米酒,拍着桌子,“护的不是风水,是咱青溪人心里那团热乎气。热乎气在,树就在;树在,热乎气就永远在。”

小满咬着樟叶糖,看月亮爬上树梢。树影里,她仿佛看见太奶奶、奶奶、阿婆,还有自己,一代又一代的身影叠在一起,像樟树的年轮,一圈套着一圈,越长越密,越长越暖。

尾声

十年后,小满成了青溪村的非遗传承人。她在樟树下办了个“根脉课堂”,教孩子们认草药、编草绳、唱山歌。树旁立了块新碑,刻着所有护树人的名字——从明朝的守林郎,到今天的小学生。

又一个大旱年,月牙河又裂了缝。但这一次,不用喊,不用催,全村人扛着水桶来了。小满抱着树根,像当年阿婆教她的那样说:“樟树娘,我们要撑住。”

风过处,樟叶沙沙响,落下满地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