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柒月“应邀”(1 / 2)

四宫家的宅邸坐落在东京都一片被高墙和浓密绿植隔绝的静谧区域,与其说是家宅,不如说更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堡垒。

九月第二个周六的午后,阳光透过层叠的枝叶,在通往宅邸的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大门无声的滑开,迎接他的并非预想中的管家,而是一位气质干练、留着金色侧马尾的少女——早坂爱。

她穿着合体的深色女仆装,眼神锐利而冷静,兴许是接受的培养相当完全,她的行为举止相当的老练。

“丰川少爷,欢迎。辉夜大小姐已经在音乐沙龙等待。请随我来。”早坂爱的声音很是礼貌

柒月当然记得面前的早坂爱。

即便对方换上了与秀知院内校服气质截然不同的女仆装,但发色、音色、和瞳孔的颜色是不会骗人的。

她的目光和柒月的目光短暂相接后转移开,转身而去为柒月引路。

跟随着早坂爱的脚步,两人步入一条光线幽暗,悬挂着价值连城的古典油画的回廊。

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熏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每一步,都像是在踏入一个被时间冻结的结界。

最终,早坂爱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橡木门前停下,无声地躬身推开。

门后的景象,与外面的森严稍显不同。

这是一间光线相对明亮的音乐沙龙。

音乐沙龙并非传统的音乐会,它源自17-18世纪欧洲贵族和艺术家阶层,是一种小型、私密、注重交流与分享的音乐社交聚会。

它打破了台上演奏、台下静听的单向模式,强调的是音乐、人与思想之间的深度连接。

光线比回廊明亮许多,来自几扇高大的落地窗,高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修剪的日式庭院,绿意盎然。

房间中央铺着厚实的波斯地毯,靠墙摆放着一架保养得极好的舒坦为三角钢琴,琴身光可鉴人。

在音乐沙龙里,音乐是核心,但不是全部。

它更像一个以乐会友的客厅,氛围轻松、优雅且充满人情味……

但显然柒月和辉夜之间并没有好到那种程度。

钢琴旁侧的丝绒沙发上,端坐着四宫辉夜。

她穿着裁剪完美的浅杏色羊绒套裙,如墨玉般的长发流泻至腰间,衬得肌肤愈发冷白。

她微微侧头看着窗外的庭院,侧脸线条完美无瑕,酒红色的眼眸深邃却仿佛蒙着一层薄雾,缺乏鲜活的高光。

阳光落在她身上,却未能驱散那份经由家族淬炼的清冷疏离。

“打扰了,四宫同学。”柒月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辉夜闻声抬头,酒红色没有高光的眼瞳依旧是那样不讨柒月喜欢。

辉夜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眼瞳里渐渐泛起波澜。

“欢迎,柒月同学。请坐。”

她指向钢琴对面的另一张单人沙发,声音里没带有一点多余的暖意。

在这个四宫宅邸,她需要表现出完美的名门淑女的样子,这是经年累月训练的结果,也是刻意维持的保护色。

早坂爱无声地奉上两杯香气氤氲的伯爵茶,随后悄然退至阴影处,如同融入了背景

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种微妙的,混合着茶香的沉默。

“感谢四宫同学的邀请,以及,那封特别的‘邀请函’。”

柒月落座,目光扫过那架施坦威。

他指的是那本硬皮笔记本上,冰冷简洁的文字。

一般来说这种邀请函都是交由下人负责,并且格式和邀请函的材质以及印章都要尽善尽美,辉夜的这次邀请属于超脱自身的限制。

如果按照一般的理解,柒月就会认为他在对方好感的高度应该不错,但这可是四宫辉夜,理解上不能等同于一般人。

就从两人已经一同经历过大大小小几件事,她的性子依旧是那样清冷,只有点滴改变的迹象就可以看出。

“不必客气。既然定治祖父在场时,柒月同学已为我们的‘交流’定下基调,我自然要履行。”

辉夜端起小巧的茶杯,看向茶杯中眼神仿佛在嘲讽柒月那晚的行为。

她的话语滴水不漏,将这次会面牢牢地框定在“履行约定”的范围内

柒月并不意外,只是露出惯常的微笑。

果然,先前的想法是正确的,即便对方做出了超脱一般礼节的事情,又怎么能简单的认为是因对自己好感方面而做出的回应呢。

不过柒月最初也只需要有一个能借四宫家名头的机会才接触辉夜的,本来就对能和辉夜真的成为关系要好的朋友不抱有期待。

在外界看来自己已经成功搭上这条线,已经到了能去辉夜家和能与辉夜私下会面的程度,这样就够了。

所以今天就算放松吧,不需要那么多的算计,简单的和辉夜交流就够了吧。

不在意辉夜的冷淡,笑容开始变得自然,柒月开口说道

“我们上次在晚宴上匆匆提及音乐融合,辉夜同学在古典音乐上的深厚底蕴和造诣非凡是公认的。”

辉夜抿了一口茶,长长的睫毛低垂,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造诣非凡?不过是作为四宫家人必备的、如同呼吸般自然的修养罢了。

那些练习的日日夜夜,指尖的疼痛,在老师冰冷的审视下弹奏出完美的音符……都与“热爱”无关。

“过誉了。只是遵循教导,掌握必要的技艺而已。技巧的完美只是基础,情感……需要服务于表达的准确性和控制力。”

眼见话题又要朝着过于理性的方向偏离,柒月自然地接过话头,语气轻松地说道

“说起来,古典乐曲中,我觉得特别是肖邦的夜曲,那份细腻的情感,即使在现代听来也动人心魄。

你觉得古典音乐里那些最打动人心的部分,是否恰恰是超越了时代技巧、直指人心的‘真实’情感?”

听到这个问题,辉夜下意识地端正了坐姿,指尖无意识地抚过杯沿。

她稍稍放缓语速,谨慎地挑选着词汇

“肖邦的夜曲……确实如此。不可否认,那些历经时光洗礼仍能触动听觉的作品,往往蕴含着某种…普遍性的情感内核。”

她的目光微微游移,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这份理解。

“技巧,无论是时代的烙印还是个人的风格,终究是情感的载体。

最高级的技巧,或许正是能够将这种‘真实’——如你所说——精确地提炼并传递出来,使其超越时代和文化的隔阂。”

她微微停顿,目光短暂地投向那架施坦威钢琴,仿佛在那光可鉴人的漆面中看到了无数练习的倒影。

“但‘真实’本身……”

辉夜的语气里染上了近乎难以察觉的迟疑,

“在古典乐的领域,尤其是对于演奏者而言,这份‘真实’并非放任,而是深刻理解后的克制表达。

它建立在绝对的技巧掌控之上,是理性框架内感性的精准投映。”

“控制力确实重要,但有的时候,过度的控制反而会掩盖掉音乐本身最原始的生命力。”

柒月认同地点点头,目光落到手中的茶杯上,仿佛在回忆什么,

这句话让辉夜微微一怔。

她确实好奇,这个能写出《Leon》那样旋律的人,究竟接受着怎样的教育,培养着怎样的名门思维。

察觉到辉夜的好奇,柒月很自然地继续分享

“其实我最初创作《pretender》时,也试图用复杂的编曲技巧来体现技术的高超,但后来我发现,反而是放下那些设计,让旋律跟着最直接的感受走,才真正能触动听众。”

“这番话毫无说教或暗示,只是纯粹的创作体验分享,却让辉夜的心弦被‘最直接的感受’轻轻拨动。

放下设计?跟随感受?这完全违背了她被灌输的准则。”

她仔细审视着柒月,发现他谈论音乐时的眼神专注而……真诚?

“pretender……”辉夜不自觉地重复着歌名。

她听过这首歌,那直白袒露内心迷惘与渴望被理解的歌词,曾让她某次路过广播站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虽然那份共鸣很快就被她强大的理性压制下去

因为暴露脆弱是愚蠢的。

她下意识地开始分析柒月此时说出这首歌的用意。

是某种高明的探讨技巧?还是隐藏着什么策略?

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没有。

柒月此刻的分享,纯粹源于音乐人之间的交流意愿。

既然已经在先前做出努力试图与辉夜交好之后仍旧是这种进度,那么也就没有必要用继续细思的结果同辉夜进行交流。

那无异于浪费精力。

所以柒月现在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甚至逻辑前后都可能出现问题。

“该死……为什么无法像分析其他人一样清晰地分析他的意图。”辉夜心中暗忖。

作为回应她轻声说出歌名的行为,柒月笑了笑,解释道

“那首歌其实写得挺私人的,写的时候其实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很现实的东西。只是把脑子里想到的都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