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镯本身已是价值连城,但更让杨雪霁心惊的是随玉镯一同送来的一本看似寻常的诗集。
送赏的内侍恭敬地说道:“陛下说,夫人素来喜读诗书,这本是前朝一位不仕名士的孤本诗集,文风清奇,或可解闷。”
内侍退下后,杨雪霁独自在房中,拿起那本诗集。
书页泛黄,带着古旧墨香。她信手翻动,指尖在某一页突然顿住。
这一页的留白处,用极细的朱砂,以几乎难以辨认的小楷,写着一行字:“近日,丞相门下客频访幽州总管。”
幽州总管,乃是扼守北疆、手握重兵的要职!
宇文化及的门客频繁拜访边关大将,意欲何为?
杨雪霁的心猛地一沉,拿着诗集的手微微颤抖。
皇兄这哪里是送诗集解闷,这分明是在借她的手,向宇文成都传递一个极其敏感且危险的讯息!
他既要她监视宇文家,又要通过她,不着痕迹地提醒、甚至可以说是“警告”宇文成都!
她瞬间明白了皇兄更深层的用意。
陛下对宇文成都的信重或许不假,但这信重是建立在宇文成都绝对忠诚且能约束其家族的基础上的。
若宇文化及真有异动,陛下希望宇文成都能够知晓,并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自己,就是陛下埋在宇文成都身边最自然、也最不会引起他反感的一步暗棋。
这认知让杨雪霁遍体生寒。
她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一边是血脉兄长和江山社稷,一边是深爱她的丈夫和完整的家庭。
傍晚,宇文成都回府。
晚膳时,他见杨雪霁神色间似有倦意,胃口也不佳,便关切地问:“可是身子不适?还是宸儿今日又闹你了?”
杨雪霁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宸儿很乖。只是……今日宫中送来了赏赐。”
她示意侍女将那个盛放玉镯的锦盒拿过来,打开给宇文成都看,“皇兄赏了一对玉镯,还有一本诗集。”
宇文成都拿起玉镯看了看,赞道:“确是极品翡翠,陛下有心了。”
他对珠宝不甚热衷,目光随即落在那本诗集中,随手拿起翻看,“哦?前朝孤本?陛下知你喜好,倒是费心了。”
他翻动书页,动作随意,目光却锐利如鹰。
当翻到那页带有朱砂小字时,他翻页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但一直密切留意他神色的杨雪霁,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厉色。
然而,他什么也没说,神色如常地合上书,放回盒中,语气平淡无波:“既是陛下所赐,你好生收着。这玉镯成色极好,平日可戴着养人。”
他如此平静的反应,反而让杨雪霁心中更加不安。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到了那行字,如果看到了,他又会作何想?是认为陛下在挑拨离间?还是意识到了父亲行为的危险性?
这一夜,两人同榻而眠,却各怀心事。
宇文成都依旧如常般拥着她,但杨雪霁能感觉到,他身体的肌肉不似往日放松,带着一种隐而不发的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