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队长跌撞进门:“大王,哈密急报!地牢被劫,三十多个囚犯跑了,守军死了七个,伤十几个!”
“谁干的?”
“现场发现了这个。”亲兵呈上一把弯刀,刀柄上刻着准噶尔的狼头标记。
李自成接过刀,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纹路。烛光下,他眼角细密的皱纹像刀刻一样深。
“刘宗敏呢?”
“刘将军已经带骑兵去追了,说一定要砍了那些蒙古杂种……”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刘宗敏甲胄未解就闯进来,独眼通红:“大哥!那些准噶尔狗东西明着跟咱们谈盟约,暗地里劫牢杀人!我的人死了三个,都是跟咱们从陕西出来的老兄弟!”
他把一顶皮帽摔在地上——典型的准噶尔骑兵样式,帽檐还有干涸的血迹。
李自成沉默许久,忽然问:“李岩在哪?”
“还在他院里‘养病’。”刘宗敏啐了一口,“要我说,书生就是靠不住!关键时刻装病……”
“请他来。”李自成打断。
半柱香后,李岩披着外袍走进来,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他看了眼地上的弯刀和皮帽,微微皱眉:“大王,此事蹊跷。”
“蹊跷?”刘宗敏冷笑,“证据确凿,有什么蹊跷?依我看,就该立刻点兵,把城外那三百准噶尔使者全砍了!”
李岩不急不缓:“第一,劫牢为何要用刻标记的刀?第二,逃跑的囚犯往哪去了?第三,城外那三百骑兵若是来劫牢的,为何还待在营里等我们去抓?”
三个问题让厅内一静。
李自成缓缓坐回椅中:“依你看?”
“两种可能。”李岩竖起两根手指,“一,真是准噶尔人所为,但他们蠢到自露马脚,这不合巴图尔珲台吉的作风。二,有人嫁祸,意在破坏盟约。”
“谁会这么做?”刘宗敏眯起独眼。
李岩看向他:“叶尔羌残部,不愿见我们与准噶尔联手。或者……朝廷的人。”
最后四个字让空气骤然凝固。
李自成手指敲击扶手:“朝廷?他们在嘉峪关内都忙不过来,手能伸到哈密?”
“大王别忘了,当年高迎祥首领出关时,队伍里混进过锦衣卫。”李岩声音平静,“这些年,朝廷在西域的商人、使臣、甚至流放的罪官,都可能成为眼线。”
他顿了顿:“若真是朝廷所为,那说明一件事——崇祯皇帝,已经盯上西域了。”
烛火噼啪炸响。
刘宗敏还要说什么,门外又冲进一个传令兵:“报——!城西发现囚犯踪迹,他们在……在准噶尔使者的营寨附近消失了!”
李自成猛地站起。
李岩适时躬身:“大王,无论真相如何,眼下必须做决断。若继续与准噶尔结盟,军中畏兀儿士卒必生异心——那些囚犯里,有吐鲁番大阿訇的侄子。若不结盟……”
“不结盟,我们拿什么打叶尔羌?”刘宗敏吼道。
“那就先不打。”李岩声音陡然转冷,“屯田、练兵、通商,稳守哈密、吐鲁番。等我们攒够五万石粮、一万匹战马、三千杆火铳,叶尔羌那几个争位的王子,自然会有人来投。”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划过天山南北:“西域不是中原,这里城邦分散,人心各异。谁强,谁就是大汗。大王如今要做的是立威、立信、立制,而不是急着当别人的刀子。”
李自成盯着舆图,久久不语。
窗外,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夜之间,局势已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