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域波诡云橘的同时。
六千里外,贵阳总兵府。
秦良玉没有睡。她坐在沙盘前,手中拿着一支令箭,已经坐了两个时辰。
沙盘上,水西宣慰司的地形起伏清晰。乌江、鸭池河、六广河如几条白链缠绕,其间散布着数十个土司寨堡。最大的那个标记着“卧柘”,是水西安氏的老巢。
“祖母。”马万年端着热茶进来,轻声道,“探子回报,安位确实不在卧这。三天前,他带着两百亲兵去了铜仁,说是探望嫁到田氏的女儿。”
秦良玉放下令箭:“洪总督遇刺那晚,安位在哪?”
“据田氏那边传回的消息,安位那夜在田家宴饮,喝醉了留宿。田家上下三十多口人都能作证。”
“也就是说,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秦良玉冷笑,“那三个来请降的使者呢?”
“还跪在外面。”
“让他们继续跪。”老将军站起身,走到窗前,“万年,如果你是安位,想杀洪总督又不想被怀疑,会怎么做?”
马万年沉思片刻:“买凶。找与朝廷有仇的亡命徒,或者……嫁祸给其他土司。”
“贵州地面上,谁跟洪总督仇最大?”
“去年被革职的播州杨氏,还有前月在狱中‘暴毙’的思州田氏长子……”马万年忽然顿住,“田氏?安位去的正是铜仁田家!”
秦良玉转身,眼中精光一闪:“查!洪总督遇刺前一个月,铜仁田家和哪些人有来往。特别是,有没有生面孔的江湖人。”
“孙儿明白。”马万年快步退出。
秦良玉重新看向沙盘。洪承畴的尸身现在还停在巡抚衙门,胸口插着一柄苗刀——水西一带最常见的兵器。凶手当场被护卫射杀,脸被火药熏得模糊,只能从骨骼判断是个壮年男子。
太明显了。明显得像有人故意把线索往水西引。
“将军。”亲兵队长在门外低声道,“马祥麟将军从安顺送来急件。”
信很短:“儿已控住乌江三渡,截获运往水西的私盐三十船。押船者称货主是思州田氏,但税引盖的是播州杨氏的印。”
秦良玉将信纸凑近烛火。纸角渐渐卷曲发黑时,她忽然笑了。
好一出连环计。
杀洪承畴,嫁祸水西。同时私运违禁物资,把播州、思州都拖下水。一旦朝廷发兵征讨,贵州几大土司要么联手反抗,要么互相攻伐——无论哪种,都能给幕后之人争取时间。
可那人没想到两点:一是秦良玉来得这么快,二是马祥麟卡住了乌江渡口。
“传令。”秦良玉声音如铁,“第一,放那三个使者回去,告诉他们,朝廷接受水西请降,但要安位亲自来贵阳递降表。第二,让祥麟继续扣住私盐船,但放出消息,说船队是‘遭遇水匪’失踪的。第三……”
她走到案前,提笔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