脐带血(八)
警报声尖锐地撕裂夜的宁静,像一把冰锥捅进耳膜。走廊上瞬间响起急促纷乱的脚步声,护士和值班医生冲进病房,白色的身影迅速围拢在病床前。
“肾上腺素1g静推!”
“准备除颤仪!”
“家属请先出去!”
混乱中,刘岚被人搀扶着、几乎是拖离了床边。她像个失去提线的木偶,僵直地站着,看着那些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她女儿身上进行着最后徒劳的忙碌。电击器压下,那具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弹起又落下,无声无息。
王鹏站在她旁边,脸色灰败,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直的线,目光死死盯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又像是穿透了他们,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上。
一切来得太快,又似乎漫长无比。
最终,主治医生直起身,摘下手套,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然后转向他们,沉重地摇了摇头。
“我们尽力了。宣布死亡时间,凌晨2点17分。”
世界的声音骤然褪去,只剩下一种高频的、令人窒息的耳鸣。刘岚腿一软,向下瘫去,被旁边的护士及时架住。她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瞪大了眼睛,空洞地望着那张此刻已盖上了白布的病床。
王鹏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猛地伸手扶住冰冷的墙壁,指节用力到泛白。他低下头,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发出一声像是被胸腔碾碎了的、沉闷的呜咽。
接下来的几天,像一场模糊而压抑的黑白默片。办理手续,联系殡仪馆,接待闻讯赶来、抹着眼泪或唏嘘感叹的亲戚。婆婆抱着王光辉来了,哭天抢地了一番“苦命的孙女”,很快又因为婴儿的哭闹而忙乱起来,那种悲伤浮在表面,底下是更实在的生活惯性。
刘岚像个游魂,机械地应对着一切。直到王鹏的姐姐,一位平时联系不多的姑姑,小心翼翼地问起:“那……银辉呢?她知道了吗?要不要接她过来……”
刘岚像是被这句话突然刺醒。
银辉。她的二女儿。那个因为一场“感冒”而被隔离在家、似乎被所有人暂时遗忘的孩子。
她猛地抬头,看向王鹏。王鹏也正看过来,两人眼中同时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他们想起了金辉最后那个关于“妹妹”的误解,那个沉重而心酸的遗问。
“我去接她。”王鹏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需要做点什么,离开这间充斥着死亡和无力的气味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