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市政厅撤!”他捂着伤口吼道,“那里的地窖能藏人,咱们还有最后一箱炸药!”
退守市政厅时,太阳已经偏西。朱标清点人数,原本五千人的守军,现在只剩下不到三百。顾时的左臂被刺刀挑穿,正咬着牙让医官包扎;唐胜宗的右腿被炮弹炸伤,只能拄着断枪走路;连最年轻的鼓手都倒在了绸缎庄的火海里,手里还攥着半截鼓槌。
“殿下,英国人在外面喊,说只要您投降,就把您送回大明,还让您做北美总督。”顾时趴在窗口往外看,声音发颤,“他们的将军说,您是条汉子,死了可惜。”
朱标笑了,咳出一口血沫:“总督?他以为本王是张兴那号人物?”他摸了摸怀里的密信,那是写给四弟朱棣的,里面详细记着英国铁甲舰的弱点,“等会儿点火时,你带着这封信冲出去,往澳洲方向走。告诉朱棣,英国人的铁甲舰怕火攻,让他千万别学我硬拼。”
顾时的眼泪掉了下来:“殿下,要走一起走!”
“走不了了。”朱标指着窗外,英国士兵正搬来攻城锤,市政厅的木门在撞击声中摇摇欲坠,“地窖里的炸药够把半个纽约城掀上天,本王得留在这儿点火。”
英国士兵撞开市政厅大门时,朱标正站在通往地窖的楼梯口。他手里的火把烧得正旺,火苗舔着他的战袍,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满是弹孔的墙壁上。
英军统帅站在士兵后面,举着望远镜打量他,军帽上的羽毛沾着硝烟:“朱标殿下,我是英国北美舰队司令霍华德。国王说,只要你放下火把,我们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朱标没说话,只是把火把往楼梯下伸了伸。地窖里传来炸药引线燃烧的“滋滋”声,像毒蛇吐信。他忽然想起小时候,二弟朱樉抢了他的弹弓,他追着打了半条街,最后却把自己的糖葫芦分了对方一半。现在那家伙已经在非洲战死了,自己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让他在地下笑话。
“霍华德是吧?”朱标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回去告诉你家国王,北美是大明的土地。今天我朱标死在这儿,明天就会有更多的大明人来。你们的铁甲舰再硬,也挡不住……”
一颗子弹突然穿透他的腹部,打断了他的话。朱标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血花,像极了母亲马皇后种在御花园里的牡丹。他笑了,猛地将火把扔进地窖。
“挡不住……大明的……火!”
爆炸声震得天地都在晃,霍华德被亲兵死死按在地上,回头时只看见冲天的火光中,那个明国王爷的身影还站在楼梯口,像尊燃烧的雕像。市政厅的石墙在火光中崩裂,碎块混着燃烧的绸缎飞上天空,把纽约港的黄昏染成了一片血红。
朱元璋收到奏报时,正在给朱樉的牌位上香。黄绸包裹的奏报上,“朱标殉国”四个字被血浸得发黑,墨迹晕开的样子,像极了老大小时候给他画的山水画——那年朱标才五岁,拿着炭笔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说“爹,这个送给你”。
“陛下……”胡惟庸站在殿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顾时带着朱标殿下的血书回来了,他说……说殿下最后点燃了火药库,与英军同归于尽,连尸骨都没找着……”
朱元璋没回头,手里的香灰落在朱樉的牌位前,积了薄薄一层。他想起去年老大回京述职,跪在地上说“爹,儿臣想在北美办书院,让移民的孩子也能读书”,那时自己还骂他“不务正业”,现在想来,那竟是父子俩最后一次好好说话。
“张兴呢?”他突然问,声音平静得可怕。
“回陛下,”蒋瓛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份供词,“他坐船跑到英国殖民地,被锦衣卫的人截住了。供词上说,他早就和英国间谍有联系,故意拖延调兵,还把咱们的防御图卖给了霍华德……”
“凌迟。”朱元璋吐出两个字,香枝在指间断成了两截,“让他在午门受刑,三天三夜,让全应天府的人都看看,通敌叛国的下场。”
殿外的风卷着雨丝灌进来,吹得烛火摇晃。朱元璋看着朱标和朱樉的牌位,突然老泪纵横。他这一生杀过无数人,从濠州的地主到应天的功臣,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手为自己的儿子立牌位。
“传旨,”他抹了把脸,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追封朱标为太子,谥号‘懿文’。让顾时带着他的血书去澳洲,交给朱棣。告诉所有殖民地的藩王,老大老二没了,但大明的疆土一寸也不能丢!谁要是敢退,就提头来见朕!”
纽约港的硝烟散了三天,顾时才敢从废墟里爬出来。他怀里的血书被熏得发黑,却依旧能看清朱标最后写的那行字:“北美虽失,火种不灭。”
英国士兵正在清理战场,霍华德站在市政厅的废墟上,看着那片被炸药掀翻的土地,突然对身边的副官说:“把那个明国王爷的事迹记下来,告诉国王,咱们赢了港口,却输给了一个真正的战士。”
应天府的午门广场上,张兴的惨叫声持续了三天。百姓们扔着石头和烂菜叶,有人骂他是汉奸,有人说他对不起殉国的朱标。蒋瓛站在城楼看着,突然想起朱标小时候总把自己的点心分给锦衣卫的小旗官,那时的太子,笑起来像春日的太阳。
南洋的朱棡收到消息时,正在马尼拉港的战船上调炮。他把自己关在船舱里,砸碎了所有能砸的东西,最后抱着朱标送他的那把长刀,哭得像个孩子。郑遇春在门外听见他反复说:“大哥,我没守住南洋,你会不会怪我……”
澳洲的朱棣正在修筑堡垒,接到血书时,正指挥士兵搬运巨石。他把血书揣进怀里,对着北美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对费聚说:“把堡垒再修厚三尺,火药库里的炸药加倍。英国人要是敢来澳洲,本王就让他们尝尝,什么叫大明藩王的厉害。”
只有纽约港的风,还在吹着废墟上的灰烬。那些混着血和火的尘埃,飘向北大西洋,像一封没有地址的信,告诉远方的人,这里曾有个叫朱标的藩王,用生命守护过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