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加尔湖畔的冰层彻底消融时,徐天德从镇西堡调运的第一批农具终于抵达。二十辆马车在草原上排成长队,车辕上插着的“大明农垦”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车斗里的铁犁、锄头、镰刀反射着春日的阳光,晃得布里亚特牧民们眯起了眼。
“这铁犁真能比木犁多翻三倍地?”部落首领安边的父亲摩挲着犁头,指腹蹭过上面细密的纹路——这是江南工匠新改进的“曲辕犁”,比传统直辕犁更省力,犁铧还淬了火,据说能劈开冻土。
常峰蹲在刚解冻的黑土地上,抓起一把泥土在指间搓揉,土块里还裹着未化的冰碴。“不光是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水车和龙骨翻车的样式,“等雪水下来,咱们就修水渠,让这片草原变成粮仓。”
勘察加半岛的冻土刚能下犁,蓝凌就带着农技队钻进了森林。她的皮靴上沾着泥,手里却捧着本《农政全书》,书页被海风浸得有些发潮。“这里的黑土富得流油,”她用匕首挑起块土疙瘩,里面还嵌着腐烂的落叶,“就是无霜期太短,得种早熟的土豆和燕麦。”
随行的老农王二柱蹲下来,把带来的土豆种切成小块,每块都得带着芽眼。“将军您看,”他举起一块土豆,“这是去年在应天培育的‘三月白’,从下种到收获只要九十天,正好赶在初雪前收完。”
远处的海岸线上,归降的沙俄遗民正跟着明军士兵搭建温室。他们用鲸骨做支架,蒙上从江南运来的油布,阳光透过布面照进来,温室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出近十度。一个叫卡佳的沙俄妇女捧着燕麦种子,小心翼翼地播进土里——她的丈夫曾是沙俄海军,如今在港口帮忙修船,儿子则跟着明军学打铁,日子虽清苦,却比战乱时安稳得多。
“蓝将军说,”卡佳用刚学会的汉话对身边的人说,“秋天收成了,每家都能分到粮食,还能去互市换布匹。”她抚摸着隆起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新的生命,一个或许会同时说着俄语和汉语长大的孩子。
镇西堡的集市开在月初,哈萨克人的马队刚到堡门,就被眼尖的商户围了上来。“沙木沙(烤包子)!刚出炉的沙木沙!”哈萨克商人阿不力孜掀开蒸笼,热气裹着羊肉的香气散开,里面还掺了些新磨的玉米面——这是他跟汉人学的新做法,更顶饿。
徐天德站在堡墙上,看着集市里穿梭的人群:穿汉服的牧民在买毡帽,戴皮帽的汉人在挑弯刀,甚至有个波斯商人带着香料和宝石,想用胡椒换十张狼皮。“把堡西的空地也圈进来,”他对副官说,“再盖二十间货栈,让关内的商帮也来做生意。”
从西安来的晋商张大元正指挥伙计卸车,车上装的是茶叶、丝绸和瓷器。“徐将军放心,”他拱手笑道,“我们票号已经在堡里开了分号,用银票就能兑银子,商队再也不用背着沉甸甸的元宝赶路了。”他指着不远处正在盖的房子,“那是我家的绸缎庄,下个月就能开业,保证让草原上的姑娘都穿上苏州的花布。”
傍晚的集市响起了算盘声,汉商的“噼里啪啦”和哈萨克人的“珠玛”(计数法)混在一起,像一首奇特的歌谣。阿不力孜数着用沙木沙换来的铜钱,突然对记账的儿子说:“明年,咱们也学汉人种棉花,听说织成布能卖好价钱。”
贝加尔湖的冰汛刚过,常峰就带着工兵营开始修桥。被战火炸毁的旧桥残骸还泡在水里,他们用新运来的杉木做桥桩,桥墩则采用“沉井法”——先把无底的木框沉入水底,再用石块填满,这样的桥墩能抗住春汛的冲击。
“将军,石料不够了!”工头喊着,手里的夯锤还在敲打木桩。
常峰望向远处的山,那里曾是沙俄的采石场,如今成了明军的石料基地。“让沙俄劳工去开采,”他说,“按方算工钱,干得好的还能减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