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战前谋划(1 / 2)

南京城的紫金山麓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晨雾中,奉天殿的铜鹤香炉里飘出的檀香与檐角铜铃的轻响交织在一起,给这座刚刚苏醒的皇城添了几分肃穆。朱元璋踩着露水走进殿时,案上已摆好了摊开的《舆地图》,羊皮纸边缘被反复摩挲得发毛,北元王庭所在的克鲁伦河流域被红笔圈了三个圈,东三省的海西女真、建州女真部落则用朱笔点出了密密麻麻的小点。

“陛下,徐帅、蓝将军、冯将军已在偏殿候着了。”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瑾轻声禀报,手里捧着的茶盏还冒着热气——那是朱元璋常喝的雨前龙井,茶叶在水中舒展,像极了此刻暗流涌动的局势。

朱元璋“嗯”了一声,手指在地图上的大同府敲了敲:“让他们进来。顺带把翰林院的那几个修撰也叫上,让他们听听,打仗不是只靠刀枪。”

片刻后,徐达、蓝玉、冯胜三人鱼贯而入。徐达依旧是那身半旧的蟒袍,腰间玉带的扣环磨得发亮;蓝玉的铠甲上还沾着昨日演练的尘土,甲片碰撞发出“咔啦”声;冯胜则一身湖蓝色便服,手里把玩着个玉扳指,那是去年从倭寇手里缴获的战利品。三人刚站定,翰林院的三位修撰也低着头跟了进来,手里捧着纸笔,显然是要记录这次议事。

“都坐。”朱元璋指了指案旁的楠木椅,自己则走到地图前,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狼毫,“北元的怯薛军在大同城外掠了三百头牛羊,这事你们都知道了。但更麻烦的是东边——辽东都司奏报,海西女真的叶赫部,上个月给北元小朝廷送了匹汗血马,还带了句话,说‘愿共抗南朝’。”

他把狼毫往地图上一戳,笔尖正落在叶赫部的位置:“这就像当年陈友谅和张士诚勾结,若不趁早掐断,等他们成了气候,又是个大麻烦。今日叫你们来,就是要拿出个法子,一次性解决北元和东三省的事。”

蓝玉性子最急,刚坐下就猛地站起来,甲片碰撞声惊得翰林院修撰手里的笔都抖了一下:“陛下,这有何难!末将愿带十万铁骑,先踏平叶赫部,再直捣克鲁伦河,把北元皇帝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坐下。”朱元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蓝玉,你这性子还是没改。当年在捕鱼儿海,若不是你冒进追敌,何至于让王保保的儿子跑了?”

蓝玉悻悻坐下,脸颊涨得通红。徐达见状,缓缓开口,声音像他手里的茶盏一样沉稳:“陛下,蓝将军的勇猛是好的,但东三省与北元不同。东三省部落林立,海西、建州、野人女真各有盘算,有的亲明,有的附元,硬打只会把他们逼到北元那边去。”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卷小册子,上面是辽东都司送来的女真各部势力图:“依老臣看,东三省得用‘拉打结合’的法子。像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部,去年还派使者来朝贡,送了二十张貂皮,这是可以拉拢的;但叶赫部与北元眉来眼去,就得狠狠打,打服了才能震慑其他部落。”

冯胜把玩着玉扳指,忽然轻笑一声:“徐帅说得在理。不过打也得讲章法。东三省靠海,那些部落吃的盐、用的铁,多半靠海上贸易。末将提议,让水师从登州出发,封锁辽东湾,断了叶赫部的补给,看他们还怎么跟北元勾连。”

“水师?”蓝玉皱眉,“冯将军是忘了去年台风,三艘战船触礁的事了?辽东湾的海况复杂,这个时节去封锁,怕是不妥。”

“所以才要提前准备。”冯胜收起笑意,语气郑重起来,“末将已让登州造船厂赶造十艘‘火龙船’,船身包铁,能防冲撞,还装了新造的佛郎机炮。只要风向合适,封锁辽东湾易如反掌。再说,咱们不是真要困死他们,只是让他们知道,跟明朝作对,没好果子吃。”

朱元璋点点头,目光转向徐达:“那北元那边呢?王保保的余部在克鲁伦河重整旗鼓,据说又召集了两万牧民,号称‘复祖业’。”

徐达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从大同划到克鲁伦河:“北元的软肋在粮草。草原上去年遭了雪灾,牛羊冻死不少,他们袭扰大同,就是想抢粮食。咱们不如反其道而行——在大同、宣府一线筑堡垒,囤积粮草,派小股部队袭扰他们的牧场,让他们想抢抢不到,想打又打不着,拖也能把他们拖垮。”

“筑堡垒?”蓝玉又忍不住了,“徐帅,咱们有十万铁骑,何必这么麻烦?直接冲过去,一鼓作气端了他们的王庭!”

“蓝将军可知克鲁伦河离大同多远?”徐达反问,“足足八百里草原,无水无粮,咱们的骑兵跑过去,人困马乏,北元以逸待劳,胜算能有几分?”他指着地图上的斡难河,“再者,北元王庭附近有斡难河天险,他们若退守河谷,咱们的骑兵施展不开,难道要让士兵们饿着肚子攻城?”

蓝玉一时语塞,冯胜在旁打圆场:“徐帅的‘堡垒战术’当年在对付陈友谅时就用过,确实管用。不过也不能光守,得有打有守。末将觉得,可以让蓝将军带一支精锐,悄悄绕到克鲁伦河上游,烧了他们的草料场——北元的战马没了草料,再凶也蹦跶不起来。”

朱元璋听着三人的争论,指尖在地图上慢慢移动,忽然停在一个叫“捕鱼儿海”的地方——那是洪武二十年蓝玉大败北元之处。他抬眼看向翰林院的修撰们:“你们都记下了?打仗不是逞勇,是算。算粮草,算路程,算对方的软肋,也得算自己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