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树林的雪化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踩上去能印出浅浅的脚印。吴邪蹲在药圃边,看着张起灵用竹耙子把融雪积成的水洼扒开,水流顺着田垄的沟壑淌进暗河,带出些细碎的泥渣,像在写一封无声的信。
“这土得晾两天才能翻。”陈皮叼着旱烟袋,烟杆上的铜锅被熏得发亮,“老周的账册记着,春分前翻土得带三分潮,种子才肯扎根。”他指了指田埂边的石缝,那里冒出簇新的绿苔,滑腻腻地贴在石头上,“你看这苔,比日历准,它冒头了,就该准备下种了。”
胖子扛着锄头从木屋那边过来,老远就喊:“天真,哑巴张,咱中午吃啥?我瞅着暗河边上有几丛野蒜,挖点回来炒鸡蛋呗?”
“就你嘴馋。”吴邪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陈皮老爷子说要留着野蒜当药引,你敢动试试?”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从帆布包里摸出个油纸包,打开是几块冻硬的米糕,是上次黑瞎子从镇上带回来的。他把米糕往灶膛余烬里埋了埋,很快就飘出股甜香。
一、石上苔
黑瞎子是响午踩着融雪来的,裤脚沾着泥,怀里却揣着个干净的木盒。“猜猜我带啥好东西了?”他把木盒往桌上一放,打开来,里面铺着层棉絮,棉絮上卧着块巴掌大的石头,石头上长满了银绿色的苔,形状像朵半开的莲花。
“这是‘石上莲’,”陈皮眼睛一亮,烟袋锅在桌角磕了磕,“老周以前在暗河对岸的崖壁上采过,说这苔能治烫伤,还能当香料。”
黑瞎子得意地挑眉:“费劲爬了半座山才采着的,就为了给哑巴张补补——上次他下暗河捞东西,胳膊被石头蹭破了,用这苔敷上准好得快。”
张起灵的胳膊上确实有块浅褐色的疤,是前几日为了捞一只掉进暗河的药篓蹭的。他拿起那块石头,指尖轻轻碰了碰苔叶,冰凉的,带着点水汽。
“这苔娇气,得泡在泉水里养着。”陈皮找来个粗瓷碗,倒了些暖泉的水,把石头放进去,“隔三天换次水,能活大半年。”
吴邪看着碗里的石上莲,突然想起爷爷书房里的砚台,砚台边缘也长着层薄苔,爷爷说那是“文气养出来的”。原来不光笔墨能养苔,这山野里的石头,沾了人的气息,也能长出这样清秀的东西。
二、暗河春汛
午后的风带着点暖意,吹得松树枝桠轻晃。胖子蹲在暗河边上,看着水面上漂着的碎冰碴子,突然喊:“哎,水涨了!”
众人凑过去看,果然,暗河的水位比昨天高了半尺,水流也急了些,卷着岸边的枯草往下游去。张起灵往水里扔了块小木片,木片打着转被冲走,快得几乎看不清影子。
“春汛要来了。”陈皮望着远处的山口,“老周说过,每年春分后,山里的雪水都往暗河里灌,能涨三尺多,到时候药圃低的地方得淹半截。”
“那咱得赶紧挖条排水沟啊!”胖子急了,“别到时候防风芽全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