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进雨村时,吴邪正蹲在灶台前翻找干辣椒。胖子嚷嚷着要吃火锅,说这天气就得配牛油锅底,辣得冒汗才舒坦。窗棂上结着层薄冰,映着院外的竹林,绿的叶、白的雪,像幅没干的水墨画。
“天真,你那干辣椒再找不到,胖爷我就用你珍藏的陈皮当底料了!”胖子在院里跺着脚,手里拎着刚从镇上割的五花肉,油星子滴在雪地上,洇出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吴邪从灶膛后摸出个油纸包,辣椒的辛香混着烟火气飘出来:“藏这么深都能被你惦记,胖爷您这鼻子不去当警犬可惜了。”他转身时,瞥见门廊下立着个陌生的木盒,盒面上刻着朵半开的梅花,看着有些年头了。
“这啥时候多了个盒子?”吴邪擦了擦手走过去,盒子没锁,掀开时“吱呀”一声轻响,里面铺着层暗红色的绒布,放着封信和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右下角盖着个小小的“霍”字印章。
“霍家的人来过?”胖子凑过来看,“难道是霍老太太的后人?当年她老人家走得急,好多事都没交代清楚。”
张起灵正坐在门槛上擦刀,黑金古刀的寒光映着他眼底的雪影。他指了指罗盘底座,那里刻着行极小的字:“长白山下,青铜门前,欠君一诺,以雪为凭。”
吴邪的心猛地一跳——这是霍老太太当年常挂在嘴边的话。他拆开信,信纸泛黄发脆,显然存了很久,字里行间却透着股韧劲儿:
“吴邪亲启。当你见此信时,老身已在黄泉路走远了。别怨我固执,有些承诺,比性命还重。那罗盘是当年与你三叔、小哥在塔木陀寻得的,能辨阴阳,识迷阵,本想留着给霍家后人,可想来想去,还是该物归原主。你三叔常说,雨村的雪比长白山的软,落进院里能盖着人心头的疤。老身没见过雨村的雪,倒想托这罗盘问问:青铜门后的十年,冷不冷?”
信末画着个简单的符号,是当年他们在蛇沼鬼城约定的记号,代表“平安”。吴邪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颤,忽然想起霍老太太临终前的眼神,浑浊却亮,像雪地里埋着的星。
“这老太太,到最后还惦记着青铜门的事。”胖子叹了口气,往灶膛里添了块柴,“当年若不是她老人家豁出性命,咱仨能不能从张家古楼出来都难说。”
张起灵把罗盘拿在手里,指尖抚过上面的刻度,那些细密的纹路在雪光下渐渐清晰,竟与长白山青铜门上的机关纹路隐隐相合。“她来过长白山。”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落雪,“十年里,每年雪最大的时候,都有个人在山门外烧纸,火堆旁总摆着块青铜碎片。”
吴邪的眼眶一热。他想起小哥从青铜门出来那天,雪下得正紧,远远看见山门外有个小小的火堆,灰烬里混着没烧透的纸钱,上面印着模糊的“霍”字。那时只当是山民祭拜,如今才知,是位老人用十年风雪,践行着一句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泡,牛油的香气漫了满院。胖子捞起块毛肚,烫得直吸气:“这霍家后人也是,送东西就送东西,咋不进来喝杯酒?咱也好尽尽地主之谊。”
“或许是怕打扰吧。”吴邪往张起灵碗里夹了片青菜,“老一辈的人,总把情意藏得深,像这雪下的草,看着枯了,根却在土里活着。”
夜里雪下得更大了,压得竹枝弯了腰,时不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吴邪把罗盘放在窗台上,月光透过薄冰照进来,罗盘的指针忽然转了起来,稳稳指向院外的竹林。
“这罗盘还能用?”吴邪推醒身边的胖子,“指针动了,好像在指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