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翻涌着从树林深处压来,无数道蚀骨丝像疯长的黑藤,顺着树干、地面飞速蔓延,所过之处,翠绿的树叶瞬间枯萎发黑,湿润的泥土变得干裂酥脆。林野攥着木盒的掌心全是冷汗,盒盖缝隙里漏出的青色光芒越来越盛,映得他半边脸泛着冷光,而那道由罗盘与木盒共同撑起的光罩,却在黑雾靠近的瞬间,开始微微震颤——显然,蚀骨丝源头的力量,远非密室里那些零散的黑丝可比。
“光罩撑不了多久!”守钥者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石雕般的脸颊上,那道断裂的镇纹正渗出淡淡的黑气,显然之前封印蚀骨丝的消耗还没恢复,此刻又要对抗源头,纹力已然不支。他侧身挡在林野身前,掌心白光再次凝聚,对着冲得最近的一道蚀骨丝狠狠劈去,“滋滋”声中,黑丝被白光斩断,却没等落地,就从黑雾里涌出更多丝缕,重新织成密网。
易容使者站在黑衣人身后,脸上的狰狞被震惊取代——他原以为蚀骨丝只是林家旧址里的普通机关,却没想到竟有如此恐怖的源头。但这份震惊转瞬就被贪婪压过,他盯着林野手里的木盒,厉声喝道:“别管那些黑丝!先抢钥匙!只要拿到钥匙,就算被黑丝缠上,宗主也有办法救我们!”
被他煽动的黑衣人瞬间红了眼,有人掏出刻着纹魔标记的界纹符,狠狠往地上一按——“轰”的一声,几道黑色的纹力刃朝着光罩劈来,虽被光罩弹开,却让光罩的白光又黯淡了几分。还有人从腰间解下锁链,锁链上缠着污染纹,甩动间带着“呼呼”的风声,朝着林野的手腕卷来,显然是想直接夺下木盒。
林野的心脏狂跳,一边要稳住光罩,一边要提防黑衣人的攻击,更要盯着那团越来越近的黑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木盒里的钥匙还在震动,盒盖的缝隙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不等黑衣人动手,钥匙恐怕就要自己暴露出来。
“必须关上木盒!”守钥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抽空回头喊了一声,“用你的镇纹之力,顺着盒盖的纹路往回引!别让钥匙彻底出来!”
林野猛地回神,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在木盒上。他按照守钥者说的,调动丹田处的纹力,刻意模仿着镇纹的波动,指尖轻轻贴在盒盖边缘。可就在他的纹力刚触碰到木盒时,盒里突然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纹力,不仅没让盒盖合拢,反而让缝隙又开了半寸——一道更刺眼的青色光芒射出来,直接照在前方的黑雾上。
“糟了!钥匙在呼应浊物!”守钥者的声音瞬间变调,他抬手将一道更强的白光打在光罩上,“当年你先祖设禁制时就说过,钥匙与界外浊物同源,一旦钥匙暴露,就会吸引浊物过来!你赶紧用解析纹,看木盒上的镇纹有没有破绽,强行把盒盖锁住!”
解析纹!林野猛地想起自己最擅长的纹法。之前破解藏纹、锁纹时,都是靠解析纹看清结构,此刻木盒上的镇纹出了问题,或许只有解析纹能找到关键。他立刻收敛起杂乱的纹力,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指尖,解析纹的力量顺着盒盖边缘缓缓渗入——
在解析纹的视野里,木盒表面的镇纹瞬间变得“透明”。那些原本看似完整的纹路,此刻竟在微微扭曲,尤其是盒盖与盒身衔接的地方,有三道细小的子纹断裂了!断裂的边缘缠着一丝极淡的黑气,正是之前守钥者提到的、残留在他身上的蚀骨丝气息——显然是刚才被黑丝缠上手腕时,气息顺着指尖沾到了木盒上,才让镇纹出现了破绽,导致钥匙失控。
“找到问题了!盒盖的镇纹断了三道子纹!”林野急声喊着,一边用解析纹描摹断裂的子纹形状,一边调动纹力,试图将子纹补全,“但我的纹力不够稳,补不上!”
守钥者闻言,猛地咬破自己的石雕手指——那里没有鲜血,只有一道青色的纹力涌出。他抬手对着林野的手腕一点,一股温和却强劲的镇纹之力顺着林野的手臂,汇入他的指尖:“用我的纹力!跟着解析纹的指引,把断裂的子纹连起来!记住,子纹的走向要和原本的镇纹完全贴合,差一分都不行!”
林野只觉得指尖一热,守钥者的纹力与他自身的纹力融合在一起,变得既稳定又强劲。他不敢有丝毫分心,眼睛紧紧盯着解析纹里的子纹轮廓,指尖顺着盒盖的纹路缓缓移动——第一道子纹在盒盖左侧,像是一道弯曲的弧线,他的纹力顺着弧线慢慢游走,断裂的地方渐渐被青色光芒填补,子纹重新变得完整;第二道子纹在盒盖顶端,是一道直线,纹力注入时,他特意放慢速度,确保线条没有丝毫偏移;到了第三道子纹时,问题出现了——这道纹路刚好在盒盖的缝隙处,钥匙的光芒正从这里漏出,纹力刚触碰到,就被光芒弹开,根本无法贴合。
“不行!第三道子纹被钥匙的力量挡住了!”林野急得额头冒汗,身后的黑雾已经离光罩不到两丈远,最前面的蚀骨丝已经触碰到光罩的边缘,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光罩上的白光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
易容使者显然也看出了林野的窘境,他冷笑一声,亲自朝着光罩走来。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玉佩,玉佩上刻着完整的纹魔标记,他将玉佩往掌心一按,玉佩瞬间碎裂,一股浓郁的污染纹力从他掌心爆发出来——“林野!我看你还能撑多久!这‘污纹爆’,能直接穿透你的光罩,只要沾到一点,你的纹力就会被污染,到时候看你怎么关盒盖!”
说着,他抬手将那团污染纹力朝着林野的肩膀扔来。污染纹力在空中化作一道黑色的箭,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撞上光罩。守钥者想抬手阻拦,可他的纹力大部分都在支撑光罩和供给林野,根本腾不出手——“小野,小心!”
林野的余光瞥见那道黑箭,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不能躲,一躲就会打断补全子纹的动作;可不躲,被污染纹力沾上,不仅纹力会乱,木盒的镇纹恐怕再也补不好了。
就在黑箭离光罩只剩一尺远时,一道清脆的哨声突然从树林外侧传来——“咻——”
紧接着,一阵密集的“咻咻”声响起,十几支带着青色纹力的箭矢从树后射出来,精准地撞在那道黑箭上!“砰”的一声,黑箭被箭矢击碎,污染纹力散成漫天黑絮,又被另一波箭矢射散。
易容使者猛地回头,怒喝:“谁?!”
树林外侧,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少女提着弓箭走出来,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穿着劲装、手里拿着界纹武器的人——为首的少女眉眼锋利,腰间挂着一枚界纹议会的令牌,正是叶柔!
“叶柔?你怎么会来这里?”林野又惊又喜,刚才那几箭的纹力波动他太熟悉了,是叶柔最擅长的“破魔箭”,专门克制纹魔的污染纹力。
叶柔快步走到光罩外侧,抬手又射了一箭,将一个试图绕到林野身后的黑衣人射倒,声音带着急促:“周玄长老怕你出事,让我带着议会的行动小队赶过来!我们在大路上看到纹魔宗的人设卡,猜你可能走了小路,就顺着踪迹找到了这里!”
她身后的小队成员立刻散开,有的举着界纹盾挡住黑衣人的攻击,有的掏出界纹弩,对着黑雾边缘的蚀骨丝射击——虽然箭矢无法彻底斩断黑丝,却能暂时阻拦它们的蔓延速度。
易容使者看着突然出现的议会小队,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原以为凭着自己带来的黑衣人,拿下林野易如反掌,却没想到议会的人会突然出现。可他看着林野手里的木盒,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咬牙道:“别管那些议会的人!先杀了林野!谁拿到钥匙,宗主赏他一枚‘洗纹丹’!”
重赏之下,几个黑衣人心一横,掏出随身携带的短刀,朝着光罩冲来。他们显然是想用人命堆开一条路,哪怕被光罩弹飞,也要在光罩上撞出更大的破绽。
“我来挡他们!”叶柔将弓箭背在身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刻着防御纹的短刃,迎着冲来的黑衣人冲了上去。她的防御纹运转得极为熟练,短刃挥舞间,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光盾,挡住黑衣人的刀劈,同时反手将短刃刺进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啊”的惨叫声中,黑衣人倒在地上,伤口处的纹力瞬间被防御纹压制,连动都动不了。
有了叶柔和小队的支援,林野终于能集中全部精力补全第三道子纹。他深吸一口气,再次调动守钥者传来的纹力,这次他没有直接对着断裂的子纹注入,而是用解析纹仔细观察钥匙光芒的走向——他发现,光芒虽然在排斥纹力,却在盒盖缝隙的最底端有一处微弱的“缺口”,那里的光芒最淡,似乎是钥匙力量的薄弱点。
“就是这里!”林野心里一喜,将纹力凝聚成极细的一缕,顺着那个缺口缓缓渗入。这次没有被光芒弹开,纹力顺利地触碰到了断裂的子纹。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纹力,顺着子纹的走向一点点填补,青色的光芒顺着纹路蔓延,当最后一点断裂处被补全时,木盒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盒盖开始缓缓合拢!
缝隙里的青色光芒渐渐减弱,木盒的震动也慢慢平息。林野松了一口气,刚想将木盒塞进布囊,却突然感觉到盒底传来一阵异样——不是震动,而是一种细微的“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盒底留下了印记。
他下意识地将木盒翻过来,借着光罩的白光一看——盒底原本光滑的木材上,竟缓缓浮现出一道极淡的纹路!纹路很复杂,既不是镇纹,也不是之前见过的引路纹,反而像是一张缩小的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个小小的“星”形标记,旁边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像是某种坐标。
“这是……钥匙留下的线索?”林野愣住了,刚想仔细辨认,守钥者的声音突然传来:“别管盒底的纹路!先离开这里!浊物的源头还在靠近,我们的光罩撑不了多久!”
林野猛地抬头,发现那团黑雾已经离光罩不到一丈远,黑雾的中心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一团巨大的、没有固定形状的肉球,无数道蚀骨丝就是从肉球里延伸出来的,表面还覆盖着一层黏腻的黑色液体,滴落在地上时,能直接烧出小坑。
“叶柔!我们走!”林野对着外侧喊了一声,守钥者立刻收起支撑光罩的纹力,转而将一道白光打在前方的黑雾上,暂时逼退了靠近的蚀骨丝。叶柔和小队成员也立刻会意,边打边往后退,几个受伤的队员被同伴扶着,朝着树林外侧撤去。
易容使者见他们要跑,急得双眼通红,他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界纹符,这张符比之前的更大,上面的纹魔标记泛着血光——“想走?没那么容易!”他将符纸往空中一抛,双手快速结印,“纹魔·血雾阵!”
符纸在空中炸开,化作一团暗红色的雾气,雾气里窜出无数道细小的血影,朝着林野他们的方向扑来。血影速度极快,沾到树木就会让树木瞬间枯萎,显然带着极强的污染力。
“小心!这是纹魔宗的血雾阵,沾到血影会被污染纹力!”守钥者脸色一变,抬手将剩余的纹力全部释放出来,形成一道更厚的白光盾,挡住了血影的冲击。可这道白光盾也耗尽了他的力气,他踉跄着退了一步,石雕的脸颊上,那道镇纹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黑气渗出得更多了。
“守钥者!”林野赶紧伸手扶住他,发现他的手臂冰凉,像是一块即将碎裂的青石。
“别管我……”守钥者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我撑不了多久了……你们快顺着小路走,叶柔应该知道路……我留在这里,用最后的纹力把浊物和血雾阵暂时封在树林里……”
“不行!要走一起走!”林野坚决地摇头,“你为林家守了这么多年,我不能把你留在这里!”
“这是我的职责……”守钥者看着他,石雕的眉眼间似乎有了一丝暖意,“你带着钥匙和线索,去完成你先祖和你父亲没完成的事……比带着我这个快碎的石像有用。记住,盒底的纹路是‘落星谷’的坐标,第二枚钥匙就在那里……别让我失望。”
他话音刚落,突然猛地将林野往前一推,自己则转身朝着黑雾冲去。他的身体在奔跑中开始发光,青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像是要把自己彻底点燃——“镇纹·封!”
一声沉闷的巨响,守钥者的身体化作一道巨大的青色光纹,光纹在空中形成一个圆形的屏障,将黑雾和血雾阵都困在了屏障里。易容使者来不及躲闪,被光纹扫中,半边身子瞬间被白光灼伤,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快走!”叶柔一把拉住愣在原地的林野,带着他和小队成员朝着树林外侧狂奔。身后传来守钥者最后一句话,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进林野耳中:“守住钥匙……守住界内……”
林野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道青色的光纹屏障,知道守钥者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封印浊物。他握紧手里的木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不会让守钥者白白牺牲,更不会让先祖和父母的努力白费。
跑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们终于冲出了树林,眼前出现了一条蜿蜒的小路,小路尽头连着一条相对宽阔的土路,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显然是叶柔说的、能绕开纹魔宗设卡的小路。
“我们先去前面的镇子休整一下。”叶柔停下脚步,喘着气说,“那里有议会的联络点,能给我们提供物资,还能把受伤的队员送回议会治疗。”
林野点了点头,此刻他才感觉到浑身酸痛,手腕上被蚀骨丝缠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发黑的印子虽然不再扩大,却依旧触目惊心。小队成员也大多带伤,有的手臂被黑衣人的刀划伤,有的被血雾阵的血影擦到,伤口处泛着黑气,显然是被污染了。
他们沿着小路往前走,路上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队员们压抑的咳嗽声。林野一边走,一边拿出木盒,再次查看盒底的纹路。这次光线充足,他终于看清了那行小字——不是坐标,而是一句口诀:“落星谷,三星连,月照石台,钥在其间。”旁边的“星”形标记,显然指的就是落星谷里的某个地方。
“落星谷……第二枚钥匙果然在那里。”林野心里有了底,将木盒小心翼翼地放进布囊,又摸了摸腰间的界纹罗盘——罗盘的白光依旧柔和,只是盘面中心的镇纹标记,似乎比之前淡了几分,像是在呼应守钥者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