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林野愣了一下,他们没报警啊?
很快,两辆警车停在了他们面前,下来几个警察,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双溪村附近失联了。”
“报案?谁报的案?”林野疑惑地问。
中年男人拿出一个对讲机,说了几句,然后递给林野:“你自己听吧,这是半小时前接到的报案录音。”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双溪村……村西头瓦房……油灯……第七个……救……”录音到这里就断了。
林野的后背瞬间冒起冷汗。半小时前,他们正在瓦房里,那个时候,谁会报案?难道是……三年前失踪的探险队员?或者是今年年初失踪的那个人?
“我们刚才在村里看到了亮灯的瓦房,还遇到了一个穿蓝布衫的人,”孟佳把刚才的经历告诉了警察,“还有,我们在瓦房里发现了三年前失踪队员的信纸,灶膛里的灰还是温的……”
警察的脸色也变了。为首的中年男人叫老周,是县公安局的,三年前那起失踪案就是他负责的。当时他带队搜了半个月,什么都没找到,现在听孟佳这么说,立刻决定带队进村搜查。
“你们先上车休息,我们进去看看。”老周安排了两个警察守着越野车,带着另外三个警察,拿着手电筒和警棍,往村里走。
林野他们坐在车里,心里七上八下。雨还在下,车灯照在雨幕里,能看见村里的影子忽明忽暗。阿凯的烧还没退,靠在孟佳肩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油灯”“奶奶”。
大概过了半小时,村里突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警察的喊声。林野心里一紧,推开车门就要往村里跑,却被守车的警察拦住了:“别进去!危险!”
“里面怎么了?”林野急着问。
守车的警察也不知道,只是对着对讲机喊,却没人回应。又过了十分钟,老周带着一个警察跑了出来,两人都浑身是泥,脸色苍白。
“快!快叫支援!”老周对着对讲机大喊,声音都在抖,“村后山洞……发现了尸体……七具……”
林野他们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老周缓了口气,才说出刚才的情况。他们进了村西头的瓦房,里面的油灯还亮着,桌子上的布人不见了,地上的信纸还在。他们在瓦房里搜了一圈,没发现人,却在床底下发现了一个地道口。地道里很黑,他们拿着手电筒往下走,走了大概五十米,就到了村后的山洞。
山洞里很宽敞,地上摆着七具尸体,都穿着探险队的衣服,正是这几年失踪的七个人。尸体保存得很完好,面色平静,像是睡着了一样,可他们的双眼都被白色的蜡封住了,蜡还没完全凝固。每具尸体旁边都摆着一盏油灯,油灯里的油已经快烧完了,剩下的油是暗红色的,经初步判断,是人血。
“还有更邪门的,”老周的声音发颤,“我们在山洞的最里面,发现了一个石台,石台上摆着一盏更大的油灯,油灯里的油是满的,旁边还放着一把刀,刀上有新鲜的血迹。石台上刻着一行字,写着‘第八个,待续’……”
林野突然想起阿凯刚才的样子,如果不是他们及时拉住他,阿凯是不是就成了那个“第八个”?
支援的警察和法医很快就到了。法医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查,发现这些尸体的死亡时间各不相同,最早的是三年前,最晚的是今年年初,但他们的尸体都没有腐烂,像是被某种东西保存着。双眼的蜡是蜂蜡,里面掺了某种不知名的粉末,化验后发现,这种粉末和油灯里的血混在一起,能让人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跟着亮灯的方向走。
“那个穿蓝布衫的人,很可能就是在找‘第八个’,”孟佳看着山洞的方向,声音很轻,“他需要人的血来当灯油,还需要人的眼睛来……我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和那盏油灯有关。”
林野想起了那沓信纸里的话,“灯又亮了,穿蓝布衫的人在叫我的名字”,还有阿凯说的“奶奶穿着蓝布衫,说要带我回家”。那个蓝布衫的东西,似乎能知道人的弱点,用亲人的样子或者熟悉的声音来引诱目标,让他们自愿走进亮灯的屋子,然后带到山洞里,取血当灯油,封眼做某种仪式。
雨渐渐小了,天快亮了。山洞被封锁了,法医把尸体抬了出来,准备带回县城做进一步化验。老周站在老樟树下,看着双溪村,脸色凝重:“这个村子,怕是不能再让人来了。”林野回头看了眼村西头的瓦房,窗户里的油灯已经灭了,可他总觉得那扇紧闭的木门后,正有双眼睛透过门缝盯着自己。风卷着雨丝掠过耳畔,竟隐约裹着一丝熟悉的“滴答”声,不是雨水的声音,是油滴落在灯盏里的轻响,从瓦房的方向飘来,又迅速被晨雾吞了进去。
阿凯无力地靠在警车后座上,身体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着。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蹙,仿佛正被一场可怕的噩梦所纠缠。突然,他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猛地睁开眼睛,伸出手紧紧抓住了坐在身旁的林野的袖口。
林野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转过头去,看着阿凯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担忧。阿凯的指尖异常冰凉,仿佛他整个人都被一股寒意所笼罩。
野哥,灯……灯又亮了。阿凯的声音微弱而颤抖,仿佛他正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这句话。
林野的眉头一皱,他顺着阿凯的目光看去,只见晨光中的瓦房显得格外阴森,黑漆漆的一片,窗户纸的破洞处只有潮湿的风在钻进钻出,根本没有一丝光亮。
然而,阿凯的眼神却直直地盯着那扇窗户,仿佛他能透过墙壁看到屋内的景象一般。他的声音越发低沉,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在床底下……地道里的灯,亮着的,有人在添油。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野的耳边炸响。他的后颈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昨晚警察在搜地道时,明明已经将所有的油灯都熄灭了,甚至连灯芯都掐断了,怎么可能会有灯亮着呢?
林野下意识地攥紧了口袋里那根从瓦房带出来的蜡烛,蜡烛的烛身还沾着暗红色的痕迹,那是昨晚溅上的灯油。此刻,他感觉到烛芯竟然微微发烫,仿佛有火苗要从里面钻出来一般。
老周正指挥警员在村口拉警戒线,转身看见林野的脸色不对,走过来递了根烟:“别多想,后续会有文物局和刑侦队来处理,你们先回县城做笔录。”林野刚要开口,就听见警戒线外传来一阵骚动。两个村民模样的人背着竹篓,在警戒线外探头探脑,嘴里念叨着:“怎么又封了?前几天来还好好的……”
“你们是附近的人?”林野走过去问。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汉叹了口气:“我们是山那边清溪村的,来采点草药。这双溪村邪性得很,每年暴雨后都有人看见灯亮,老一辈说,是当年没走的村民在找‘点灯人’。”
“点灯人?”孟佳立刻凑过来,手里的平板已经亮了屏。老汉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泥里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灯盏:“几十年前,双溪村有个姓王的灯匠,专门给村里做油灯,还负责给祠堂的长明灯添油。1958年那场暴雨前,他突然疯了,说什么‘灯油不够了,要用人血续’,村民都骂他神经病。后来暴雨来了,全村人就没了,只有他的灯匠铺里,还留着一盏满油的灯。”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在瓦房里看到的油灯,花纹和老汉画的一模一样。陈默突然指着老汉的竹篓:“那是什么?”竹篓里露出半截蓝布,颜色和昨晚看到的蓝布衫一模一样。老汉赶紧把蓝布往里面塞了塞:“捡的……前几天在村后山洞外捡的,想着能做块补丁。”
老周立刻让人检查那截蓝布,布角沾着点暗红色的结痂,还有细小的蜡屑,和山洞里尸体双眼的蜡是同一种。“山洞外还有什么?”老周追问。老汉的手开始发抖:“还有……还有半盏油灯,灯盏上刻着‘王’字,我没敢捡,埋在山洞门口的土里了。”
警员立刻跟着老汉去山洞门口挖掘,果然挖出了一盏陶瓷油灯,灯盏底部刻着个模糊的“王”字,油盏里还剩小半盏暗红的油,凑近闻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法医用棉签蘸了点油,和山洞里的样本对比,确认是同一人的血,属于今年年初失踪的那个探险者。
林野盯着那盏油灯,突然想起昨晚在瓦房床底看到的布包。除了信纸,布包里还有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穿蓝布衫的男人站在灯匠铺前,手里举着一盏油灯,眉眼竟和阿凯有点像。他赶紧掏出照片给老汉看,老汉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吸了口凉气:“这就是王灯匠!他有个儿子,和这小伙子,长得一模一样,当年暴雨后也不见了。”
阿凯的烧突然退了些,看着照片喃喃自语:“我奶奶说,我爷爷以前是做油灯的,后来走丢了……”林野心里瞬间有了个可怕的猜测:王灯匠当年没失踪,他用某种方法留在了双溪村,而他寻找“点灯人”的目标,根本不是随机的探险者,而是他的后代,阿凯就是他的孙子。
晨光渐渐穿透云层,照在双溪村的土坯墙上,把影子拉得很长。村西头的瓦房突然传来“吱呀”一声,木门缓缓开了条缝,里面黑漆漆的,却有一缕微弱的光从缝里漏出来,在地上投出一个灯盏的影子。
林野握紧了手里的蜡烛,打火机“咔嗒”一声响。火苗刚窜起来,瓦房里就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害怕。他顺着光走过去,门缝里的光突然灭了,地上只留下一摊暗红的油迹,油迹里映着他的脸,可他的眼睛里,竟有一点微弱的烛火在闪烁,像是有盏油灯藏在眼底。
“别进去!”老周突然拉住他,手里的警棍指着地上的油迹。油迹正在慢慢凝固,形成一个灯盏的形状,灯盏中间,竟慢慢浮现出一个蓝布衫的影子,影子手里举着一盏油灯,正对着林野晃了晃。
林野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又响起“滴答”的油声,还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灯油快没了……来添点油吧……”他不由自主地想推开木门,却被孟佳用手电筒照了照眼睛,瞬间清醒过来。
“别被它迷惑!”孟佳的声音带着哭腔,“它在找能继承灯匠的人,你的眼睛能看见它的灯,所以它盯上你了!”林野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指尖沾到一点湿冷的东西——是蜡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眼角。
警员在瓦房里仔细搜查,终于在地道口的墙壁上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里藏着一本泛黄的账本,上面记录着每次“添油”的日期和名字:1958年7月12日【双溪村村民】、2020年9月【三名探险者】、2022年5月【两名探险者】、2023年1月【一名探险者】,最后一页写着:2024年6月【待添,血脉者】。“血脉者”三个字被圈了起来,旁边画着一个小小的灯盏,灯盏里写着“阿凯”。
老周把账本交给法医,脸色凝重:“看来它的目标一直是阿凯,之前的七个人,只是用来‘续油’的。”阿凯听到自己的名字,脸色瞬间惨白,紧紧抓住林野的手:“野哥,我不想当点灯人……”
清晨的阳光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双溪村的雾气也在慢慢地消散。在村西头的一间瓦房里,那盏隐藏在暗格中的油灯,经过一夜的燃烧,终于耗尽了最后一滴油。灯芯发出“滋”的一声,然后彻底熄灭了。
然而,林野心里清楚,这并不是结束。他紧紧地盯着账本的最后一页,在那个角落,画着一个小小的山洞,里面有一盏比之前更大的灯。旁边还写着一行字:“十年一续,需八人血”。
林野缓缓地转过头,目光落在了村后的那个山洞上。警戒线外的泥土里,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在闪烁,仿佛是有一盏油灯,正在黑暗中慢慢地被点亮。
而在那棵半枯的老樟树下,不知何时多了一截蓝色的布。它被风吹得飘起来,像是一只手,正朝着山外的方向挥舞着,仿佛在召唤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