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该走了,别磨蹭!”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不耐烦的气息,像头暴躁的野兽。
慕容崇山看着慕容宇,眼里满是不舍,像个舍不得孩子的父亲,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宇,照顾好自己,有空……有空再来看我。”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天冷了,记得加衣服,别感冒了。”
慕容宇点点头,强忍着眼泪,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爸,你也照顾好自己,按时吃药,别舍不得吃,我会再来看你的,等我好消息。”
他放下话筒,转身离开,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像灌了铅一样,心里满是愧疚和坚定——他一定要查清真相,让父亲早日出狱,一家团聚,让父亲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走出探监室,暴雨还在继续,像永远不会停。
雨水砸在雨衣上,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无数个小拳头,在敲打他的神经。
慕容宇穿上雨衣,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疲惫,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木头
:“慕容宇?”
他猛地转身,看到欧阳然站在不远处,穿着件灰色雨衣,雨帽滑下来,露出额前凌乱的碎发,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几缕还沾着泥点,像只落汤鸡。
他的脸上也沾着泥渍,左边脸颊还有道浅浅的划痕,不知道是在哪里蹭到的。
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却没撑开,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伞面被风吹得翻卷起来,像只受伤的鸟。
他的眼神里满是惊讶和疑惑,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也来探监?”
慕容宇的心里满是惊讶,像被雷劈了一样,大脑瞬间空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欧阳然,更没想到,欧阳然也会来监狱探监
——这个平时总是笑着说
“我家就我一个人,无牵无挂”的人,竟然也有需要探视的亲人?
“我……我来看我爸。”
他的声音带着尴尬,像被人发现了秘密,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雨衣的拉链,
“你呢?你来看谁?我怎么不知道你有家人在这儿?”
欧阳然的眼神暗了暗,像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没有一丝光亮。
他低下头,雨水顺着头发滴落在胸口,打湿了雨衣的领口,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
声音带着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的木头:
“我来看我妈。”
他顿了顿,抬起头,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耻,
“我妈……因为‘包庇罪’被判了刑,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年了。我一直没跟你们说,是觉得……觉得很丢人,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妈是个‘罪犯’。”
慕容宇的瞳孔骤缩,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从来不知道,欧阳然的母亲也在监狱里,更不知道,欧阳然一直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既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还要独自承担思念母亲的煎熬。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愧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不该问的,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情了。”
欧阳然笑了,嘴角的弧度在雨中显得格外苍白,像张被水浸湿的纸,没有一丝血色:
“没事,都过去了,现在说不说都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慕容宇的脸上,眼神里满是好奇,
“你爸……还好吗?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他是因为‘贪污受贿’入狱的,对吧?你一直相信他是被冤枉的,现在有线索了吗?”
慕容宇挺直脊背,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攥紧沙发扶手,指缝间隐隐透出青白。
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镀了层冷硬的光,眼底翻涌的暗潮却烫得惊人:
“我爸是被冤枉的,从他被带走那天起,我就发过誓——”喉结剧烈滚动两下,声音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一定会查清真相,还他一个清白。”
他突然倾身向前,西装下摆被带起细微褶皱,从贴身内袋掏出张泛黄照片。
照片边缘蜷曲,上面穿着警服的男人笑眼弯弯,却在某个瞬间被定格成永恒。
“三天前探监时,爸在铁栏后比了个摩斯密码。”
慕容宇指尖摩挲着照片背面潦草的字迹,声音里泛起压抑的震颤,“‘猛虎帮’这三个字,是他用指甲在我掌心一笔一划刻出来的。”
玻璃茶几上的咖啡早已凉透,氤氲的热气却仿佛又在慕容宇眼底蒸腾。
他猛地抓起马克杯灌了一大口,苦涩在舌尖炸开:
“你看这个——”手机屏幕亮起,罪案现场的弹壳照片铺满界面,
“赵国安案里发现的走私枪支,膛线纹路和十年前我爸追查的那批军火完全吻合。更关键的是——”
他突然噤声,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过沈然,
“我在物证科的线人说,你妈妈遇害当晚,有人在案发现场见过猛虎帮的改装货车。”
欧阳然的身体猛地一震,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脚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积水里。
他赶紧扶住旁边的墙,手指紧紧抠着墙面的青苔,才勉强站稳。
“猛虎帮?”
他的声音带着震惊,眼里满是不敢相信,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我妈当年……就是因为‘包庇’这个帮派的成员,才被判了刑!可我妈说,她根本不认识那个所谓的‘帮派成员’,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把那个人藏在我们家,还伪造了证据!”
慕容宇的瞳孔骤缩,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又很快被兴奋填满——这不是巧合!绝对不是!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带着震惊,身体微微前倾,紧紧盯着欧阳然的眼睛,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你妈也说是被冤枉的?这说明,你妈的案子和我爸的案子,可能有关联,都是被同一个人陷害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赵国安!他不仅走私军火、勾结犯罪集团,还陷害我们的家人,让他们入狱,掩盖自己的罪行!”
欧阳然的眼里闪过一丝兴奋,像发现新大陆的探险家,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色:
“你的意思是,赵国安不仅走私军火、勾结犯罪集团,还陷害我们的家人,让他们入狱,好让我们没有精力调查他的案子?”
他的声音带着愤怒,像团燃烧的火焰,在雨中显得格外炽热,
“我们一定要查清真相,不仅要将赵国安绳之以法,还要还我们家人一个清白,让那些陷害他们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不能让他们白白受这么多年的委屈!”
慕容宇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像颗即将爆发的火山:
“没错!我们现在有赵国安走私军火、转移赃款的证据,还有他陷害我们家人的线索,只要找到更多的证据,比如老陈手里的那份关键证据,就能将他和‘猛虎帮’一网打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到时候,我们的家人就能沉冤得雪,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暴雨还在继续,却仿佛不再那么冰冷。
两人站在监狱门口的雨幕中,像两座挺拔的山峰,互相支撑,互相鼓励。
慕容宇看着欧阳然的侧脸,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像道温柔的保护色。
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和兴奋,像颗闪烁的星星,在黑暗的雨夜里格外明亮。
慕容宇的心跳突然加快,像擂鼓般震得耳膜发疼,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欧阳然的手,对方的手很凉,像块冰,却带着一丝细腻的温度,让他的指尖瞬间发麻,像过了电一样。
两人都微微一怔,又赶紧移开,耳尖却都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在雨中显得格外明显。
【他怎么会这么勇敢?】
慕容宇的喉结动了动,指节无意识摩挲着铁窗的冷硬边缘,金属锈味混着潮湿空气涌入鼻腔,将记忆拽回七年前的警校操场。
暴雨如注的午后,墨绿色训练服被浇得透湿,欧阳然单膝跪在浑浊的泥水里,军靴旁蜿蜒的血痕正被雨水冲成淡粉色。
那抹鲜艳的红刺得他心头一颤,刚要上前搀扶,却见少年用沾满泥浆的手背胡乱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露出标志性的痞笑。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欧阳然咬着后槽牙撑起身子,湿透的刘海下,漆黑的瞳孔烧着倔强的火,
比起我爸当年在战场上的伤,差远了。
他故意晃了晃渗血的膝盖,迷彩裤上的泥点簌簌掉落,
你看,伤口都在喊着要我继续跑呢!
话音未落,人已经顶着暴雨冲了出去,溅起的水花在身后炸开,像极了他每次办案时横冲直撞的模样。
此刻看着铁窗那头神色坚毅的老友,慕容宇忽然意识到,那些漫不经心的调侃、插科打诨的玩笑,不过是欧阳然包裹真心的糖衣。
这个总爱吧
无所谓
挂在嘴边的人,早在无数个无人知晓的深夜,将父亲用勋章垒起的精神丰碑,默默刻进了自己的脊梁。
暴雨冲刷过的伤疤会结痂,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时光冲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