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庭的笏板在掌心转了个微妙的弧度。象牙温润的触感压下指尖震颤,却压不住眼底翻涌的惊涛。
白战请辞的奏本是他亲手润色,字字泣血标榜“旧伤难愈”。
可皇帝朱批“准”字未干,那武将指节粗粝的右手已按向刀茧,好一招以退为进。
陛下在养蛊啊……张仲庭嗅到丹陛旁狻猊香炉飘出的龙涎香,忽然想起先帝驾崩那夜的血腥气。
白战若真拥兵自重,第一个要撕碎的就是他这“枢相”。袖袋里兵部侍郎的密信突然滚烫起来,他需要一柄更快更听话的刀。
左都御史王懋的冷笑从鼻腔挤出来,惊飞了梁上栖息的蓝羽雀。
他刻意将犀角笏板磕在青砖上,金石之音刺破死寂:“臣以为,白将军忠勇可嘉,当赐双俸荣归!”
话音未落,户部尚书袖中的算珠声骤停,这老匹夫分明是要绝了白战复起的后路。
年轻的翰林编修们却在交换炽热的眼神。白战腰间玉带倏然绷紧的褶皱烙在他们瞳孔里。
那深紫锦缎下起伏的弧度,竟在诗稿上化作亟待喷薄的铁马冰河。
有人颤抖着摸向怀中《塞下曲》草稿,恍见自己凭此诗赋得青眼,紫袍玉带唾手可得。
武官队列如沉默的礁石群,居首的?右骁卫大将军?图海腮边横肉抽搐。
白战经过时带起的风掀动他蟒袍下摆,露出靴筒内暗藏的波斯匕首。
三年前正是这把刀割断波斯使者喉咙,功劳却被白战以“阵前擅杀”夺走。
滚得好!?图海喉头腥甜。?北衙禁军?虎符的花纹在他脑中旋转,军中空出的?左骁卫大将军?之位,足够让十二房姨娘的家族再上一层阶。
后排的汉军参将们却红了眼眶。?陇右道骠骑副尉?陈疆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沁入官袍锦鲤纹鳞片。
他想起风雪夜白战从狼群中拖回自己冻僵的身躯,此刻那宽阔背影立在殿角,像一杆被生生折断的?军旗?。
陈疆突然抬首,撞上张仲庭深渊般的目光,寒意瞬间冻结血脉。
御座上的?皇帝指尖划过翡翠朝珠,一百零八颗玉珠在寂静中碾出沙响。
他凝视白战低垂的后颈,那里有一道横贯的刀疤,是?葱岭?外为他挡下的致命一击。
?边关需要狼,可头狼不能有软肋。?皇帝想起密报中“白战内子胎象不稳”的字样,目光掠过丹陛下?乌泱泱的冠冕?。
李德全昨夜呈上的名单在脑中浮现:?安西都护?送来的宝马已拴在御苑,足够换一个更驯服的将军。
“漠南贡貂可分发将士了。”皇帝突然开口,声线沉如寒潭。
李德全脊背倏然绷直,这是动手清洗白战旧部的暗号。
张仲庭的笏板却“铛”地落地,象牙裂开细纹如蛛网。
碎裂声里,白战缓缓抬首。日光扑向他那顶鹖翎笔直、漆色凛冽的武冠金芒在锈铜甲片上炸开刹那光华。
他望向殿外铅灰色的天,那里有陇山烽燧连绵的轮廓。
“玉儿,等我。”他咽下喉头血气。?尚药奉御?袖中滑出的药包正贴在胸口,代价是交出?鱼符兵册?。
妻子咳血的画面撕碎最后一丝犹豫,可当皇帝吐出“贡貂”二字时,他仍听见?碛西?风沙在血脉里咆哮。
李德全的拂尘轻轻一扫,小太监悄无声息拾起张仲庭的笏板。
裂痕在仙鹤祥云纹上蜿蜒,像劈开乌云的一道电光。
辰时的钟声仿佛还在宫墙的琉璃瓦上震颤,余音却被铅灰色的厚重云层吞没。
白战勒马于宫门高大的朱漆门槛之外,身下通体如墨、四蹄霜白的“踏雪”打了个响鼻,喷出的白气在骤然凝滞的空气中瞬间模糊。
方才朝堂上锦绣波涛的退潮似乎还在身后喧嚣,他逆流而出的身影,确如一柄沉甸甸、带着岁月锈迹的古戟,凿开了那一片浮华的洪流。
此刻,那份逆流而行的孤绝感并未消散,反而在空旷的宫前广场上沉淀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上。
空气粘稠得如同浸透了桐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滞涩。
天际,浓云低垂,翻滚着,酝酿着一种不祥的静谧。
不是乌云压城城欲摧的凌厉,而是更令人窒息的沉闷,像一张浸透了水的巨大毛毡,兜头罩下。
远处,一声绵长而滞重的闷雷碾过苍穹深处,声音不大,却震得人心头发慌,像大地深处的呻吟。
白战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缰的手,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指套传来。
张仲庭在宫门外驻足。阴沉天际滚过闷雷,他望着白战单骑远去的尘烟,忽然将裂笏交给侍从:“送去?少府监?镶金修补。”
李德全蟠龙柱后那抹新鲜如血的墨迹——“酉时三刻,突厥马队入金光门”,如同烙印,烫在他的意识里,比这闷雷更让他心神不宁。
酉时……距离现在,尚有几个时辰的缓冲,但猛兽已然入笼,獠牙虽隐,腥膻已至。
他最后瞥了一眼宫门方向。张仲庭那顶低调却奢华的官轿刚刚起行,轿帘垂落,隔绝了那张老狐狸最后一丝莫测的笑意。
“镶金的枷锁…”白战心头无声掠过张文渊那句飘散在风中的叹息。
象牙笏板上的裂痕,蜿蜒如闪电,又何尝不是这煌煌天阙下,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裂痕之一。
他用金粉修补裂痕,可这即将入城的突厥马队,又会在这长安城的肌理上划下怎样一道血痕。
念头一闪而过,白战猛地一夹马腹,踏雪会意,沉稳地迈开步子,离开了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柄亦是最大漩涡的核心地带。
宫前广场由巨大的青石板铺就,此刻在阴沉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幽光。
马蹄铁叩击其上,发出清脆而单调的“哒、哒”声,在空旷中传出很远,又被无形的沉闷迅速吸收。
巡逻的金吾卫甲士列队走过,盔缨在无风的空气中纹丝不动,只有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带着一股肃杀的僵硬。
他们的目光扫过白战,认出那身与普通武官不同的紫色朝服,微微躬身致意,眼神却像蒙了尘的琉璃珠,空洞而警惕。
白战微微颔首回礼,感受到一种同样沉重的压抑,如同此刻的天气,凝固在每一个守卫皇城的士兵肩头。
穿过广场,踏入通往朱雀大街的御道。道路笔直宽阔,可容十六匹骏马并行,此刻却因时辰尚早而显得行人稀疏。
道路两旁植有高大的槐树与榆树,枝叶繁茂,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鲜活碧翠。
在浓云的笼罩下,呈现出一种沉郁的墨绿色,层层叠叠,遮天蔽日,仿佛为这条天子御道搭起了一道无尽的幽暗长廊。
马蹄下的青石板变成了更为平整的御道石砖,蹄声被厚实的砖地和浓密的树荫消解了几分清脆,变得越发低沉、压抑,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鼓面上。
闷雷再次传来,这次似乎近了些,带着一种不耐烦的躁动。
几滴冰冷的液体倏地砸落在白战冰冷的肩膀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紧接着,又有几滴落下,稀疏,却大而沉重,带着试探的意味。
雨,终究是来了。没有狂风呼啸的前奏,没有电闪雷鸣的开场,只有这沉重、冰冷、带着土腥气的雨点。
不疾不徐地从那墨绿色的天幕中坠落,敲打在树叶上、衣衫上、青石砖上,发出沉闷而破碎的声响。
白战没有加快速度,只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雨水顺着他的头冠边缘流下,滑过冰冷的面颊,带来一丝清醒的寒意。
雨水肆意泼洒,紫色的朝服迅速被浸透。深色的水痕在繁复的锦缎上贪婪蔓延,层层渗透,冰冷的湿意穿透内衬,针砭般刺入肌肤。
吸饱了雨水的朝服变得异常沉重,丝绸的华贵化作累赘,沉沉向下坠着。
踏雪的皮毛上也很快挂满了细密的水珠,汇聚成大滴,沿着它强健的肌肉线条滑落。
这匹神骏似乎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雨水,步伐依旧沉稳有力,四蹄踏在湿润的青石板上,发出一种坚实而带有黏滞感的“嗒嗒”声。
它高昂着头颅,鼻孔翕张,喷出的热气在湿冷的空气中形成更浓郁的白雾。
白战能感受到座下伙伴传递来的温热与力量,这让他因密报而紧绷的心弦略微松弛了一瞬。
他轻轻抚摸着踏雪被雨水打湿的鬃毛,低声安抚:“好伙计,不急。”
快接近皇城边缘,临近繁华市井区域时,御道两旁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官署和勋贵府邸的后墙。
高墙深院,朱门紧闭,偶有兽头门环在雨水中闪着幽冷的光。
雨水顺着高墙的瓦檐汇成细流,哗啦啦地淌下,在地上砸出小小的水坑。
白战的目光警惕地扫过那些紧闭的门户和高墙上可能存在的阴影。
在这种天气,在这种消息即将引爆的时刻,任何角落都可能藏着窥探的眼睛。
突厥马队入城,是明目张胆的挑衅,还是某种试探。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金光门守备如何?
李德全的密报只有短短一行,却留下无穷的凶险可能。
身为武将,他嗅到了战争边缘的气息,一种风雨欲来、铁锈与血腥交织的熟悉味道。
他搭在佩刀刀柄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上摩挲着,指节微微发白。
前方豁然开朗,御道汇入了长安城真正的血脉——朱雀大街。
宽阔的程度远超御道,南北纵贯,气象万千。即使是阴沉的雨天,也无法完全掩盖其作为帝国中枢通衢的磅礴气势。
两侧的槐树更为高大古老,枝丫虬结,如同无数撑天的巨臂。雨水顺着层层叠叠的叶片流淌,形成无数道细小的瀑布。
然而,街上的景象却并非平日的车水马龙、摩肩接踵。
雨水显然冲刷掉了许多人出门的兴致。行人稀疏了许多,且大多步履匆匆,撑着油纸伞或戴着斗笠,低着头,在宽阔的街面上显得渺小而孤单。
几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匆匆驶过,车帘捂得严严实实,车轮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
两侧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但门口罗雀,伙计或掌柜倚在门框上,无精打采地望着灰蒙蒙的雨幕。
只有卖胡饼、蒸饼的食肆门口还冒着些微热气,蒸笼的白汽刚一冒出就被雨水打散。
细密的雨丝织就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灰网,将整条朱雀大街笼罩其中。
远处的坊门、望楼、佛塔都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如同浸在水中晕染开的水墨画。
视线受阻,听觉却变得异常敏锐。雨水敲打屋顶瓦片、树叶、石板路的声音汇聚成一片连绵不绝的沙沙声。
像是无数蚕在啃食桑叶,又像是某种低沉而持续的叹息。
这单调的雨声,反而衬得周遭的世界愈发寂静、压抑。
白战操控着踏雪,沿着大街东侧,缓缓而行。他锐利的目光穿透雨帘,扫视着街道两旁。
一些屋檐下或巷口,偶尔可见三两聚集的低语者,多半是些闲汉或小商人。
他们的声音压得很低,神情带着一丝隐秘的不安和亢奋。
尽管听不清具体内容,但白战捕捉到了几个零星飘过来的词:“胡人…金光门…好多马…”
消息总是像瘟疫一样,在城市的毛细血管里比官府的驿马跑得更快。
突厥马队的到来,显然已经在这座城市的底层开始发酵,恐慌或好奇像水中的涟漪,在雨幕掩盖下悄然扩散。
白战的心沉了沉,密报刚到他手不久,市井已有所闻,这速度太快了,快得让人心惊。他勒紧缰绳,示意踏雪再慢一些。
雨水不停歇,街道上的积水渐渐汇聚,在青石板路面的低洼处形成一片片浑浊的小水潭。
踏雪马蹄踏过,水花四溅。靴子早已湿透,冰凉的寒意顺着小腿向上蔓延。
就在经过一处较为宽阔的十字街口时,一阵异常清晰、带着浓重异域口音的喧哗和沉重的马蹄声。
混杂着驼铃的叮当,突然从西侧的一条横街方向传来,穿透了连绵的雨声。
白战猛地勒马停住!踏雪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瞬间绷紧的神经,不安地刨了一下前蹄。
他循声望去。只见从西面那条通往西市方向的街道上,一支规模不小的队伍正冒雨缓缓行来。
队伍的核心,赫然是数十匹极其雄健的高头大马!这些马匹骨骼粗大,肌肉虬结,鬃毛浓密。
即使在雨水冲刷下,依然能看出皮毛油亮,透着一股迥异于中原马种的粗犷野性。
马背上的骑手穿着厚重的皮袍,戴着毡帽或皮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到浓密的胡须和偶尔抬起的、锐利如鹰隼的眼眸。
他们操控马匹的动作熟练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悍勇。
紧随马队的是几匹高大的双峰骆驼,背上驮着沉重的皮袋和货物,驼铃在雨中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队伍前后还有一些步行跟随的仆从模样的人,同样胡服装束,神情戒备而疲惫。
这就是突厥马队!虽然时辰未到酉时三刻,但这支队伍显然已提前抵达。
或者,这只是其中一部分?金光门离此尚有一段距离,他们竟已深入到朱雀大街附近!
白战瞳孔骤然收缩,右手已牢牢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狂跳的心脏强行镇定。
踏雪感受到杀气,低低嘶鸣一声,前蹄不安地刨着积水。
那些突厥骑士似乎也注意到了孤身一人、伫立街边、身着紫袍的白战。
几道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挑衅意味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穿透雨帘射了过来。
他们的目光掠过白战紫袍的样式,掠过他座下神骏的踏雪,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倨傲和野性。
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雨声和马蹄踏水的噗噗声。
街道上零星的行人早已远远避开,躲入巷口店铺,只敢探出半张惊恐的脸。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对峙。白战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如同拉满的劲弓,一股属于战场杀伐的热血在冰冷的雨水中几乎要沸腾燃烧。
但他最终没有动,只是用更加锐利、如同磐石般沉静冷硬的目光迎了上去,毫不退让。那目光犹如在说:这里是长安!
或许是感受到了白战身上那股久经沙场的凛冽杀气,或许是觉得在帝都不宜生事。
为首的突厥骑士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低哼,随即移开了目光,带着队伍继续沿着横街向北行去。
沉重的马蹄声和驼铃声渐渐消失在雨幕深处,只留下满地浑浊的蹄印和一片更加压抑的死寂。
白战缓缓松开紧握刀柄的手,掌心一片粘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这群胡虏,竟如此堂而皇之,视长安如无物。刚才那短暂的对视,他看到了对方眼中赤裸裸的贪婪、野性以及……一种胜券在握般的笃定。
这感觉比密报上的墨字更让他心头蒙上厚重的阴霾。镶金的枷锁再沉重,锁住的或是庙堂,而城外草原的饿狼,却已悄然潜入栅栏!
重新策动踏雪前行,白战的心境已不复之前的沉重,而是燃起了一股冰冷的怒焰。
雨水似乎更大了些,噼啪作响。前方不远处,街道东侧,一座规模宏大、门楼巍峨的府邸在雨幕中显现轮廓。
朱漆大门紧闭,门前蹲踞着一对威猛的石狮,雨水冲刷着狮身,更添威严凝重。
门楣之上,巨大的匾额即便在阴雨天,也能辨认出那铁画银钩、御笔亲题的六个鎏金大字:?敕造镇北王府?。
就在白战策马踏雪,准备转向王府侧门马道之时,眼角余光瞥见王府对面街角一处较为幽暗的屋檐下,伫立着一道人影。
那人没有打伞,浑身已被雨水浇透,紧贴着身躯的赫然是低阶武官的制式戎服,颜色深暗,几乎融入阴影。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头颅低垂,肩膀却在微微耸动,仿佛在压抑着巨大的情绪。
白战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锁定了那人的侧脸,雨水冲刷下,那张年轻的脸上布满水痕。
分不清是雨是泪,但一双眼睛却瞪得极大,死死地盯着镇北王府紧闭的朱漆大门,眼底燃烧着熊熊的、近乎疯狂的火焰,如同被强行按捺在暴雨之下的烽燧。
?陈疆那双通红的、燃烧着痛苦与愤怒的眼睛,瞬间与白战在宫门外武官队列中最后惊鸿一瞥的印象重叠。
像两颗烧红的炭,投入了白战被突厥马队和对峙点燃的、本就翻涌着怒焰的心湖。
踏雪感受到了主人瞬间的停顿和气息的变化,也停下了脚步。白战端坐马背,雨水沿着冰冷的脸颊边缘不断流淌。
他没有出声,只是隔着越来越密的雨帘,隔着宽阔死寂的朱雀大街。
深深地看着那个在王府对面屋檐下、犹如被整个世界遗弃却又燃烧着自己灵魂的年轻武官。
闷雷在厚厚的云层中再次翻滚,积聚着力量,这一次,似乎酝酿着一场真正撕裂天幕的霹雳。
朱雀大街,在连绵不绝的冰冷雨水中,沉默地吞咽着这无声的惊涛骇浪。
镇北王府那对石狮,在雨水的冲刷下,双目圆睁,仿佛也正注视着这风雨飘摇的帝国长街,以及街角那一点引燃的、孤独的烽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