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僵硬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松动。
他依旧没有抬头,但那双空洞了太久、几乎已经忘记该如何聚焦的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矮几上那个冒着丝丝热气的琉璃碗。
牛乳……米粥……
很软,很甜……
不吃东西,不行的……会没力气的……
这些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词语,组合在一起,却像一把没有开刃的、温热的钥匙,轻轻触碰到了他心防最外层、那已然锈蚀的锁孔。
在萧执身边,进食从来都是一种任务,一种需要被监视、被评判、甚至被用作惩罚或奖赏的行为。
他早已忘记了食物本身的味道,也忘记了饥饿本身的感觉,他觉得那只是身体需要被填充的一种信号,与愉悦、与温暖无关。
可此刻,这碗看似普通的粥,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它不要求他感恩戴德,不要求他强颜欢笑,不要求他付出任何代价。
它只是被一个陌生的、带着善意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放在那里,告诉他:吃了,会有力气。
力气……用来做什么呢?
在萧国,力气似乎是为了更好的承受萧执的“宠”。
在这里…他不知道。
或许,只是为了……还能继续呼吸?还能维持这具空壳的存在?
又或者……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地去思考,自己到底还愿不愿意要这份“自由”?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沉默地坐在那里,与那碗粥,与那缕香气,无声地对峙着。
内心那片荒芜的戈壁,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微小的水滴浸润了一小片沙土。
依旧贫瘠,依旧绝望,但那坚硬的表层,似乎……松动了一丝丝丝丝。
他依旧没有动。
但这一次,那低垂的眼睫,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抗拒依旧根深蒂固,恐惧依旧如影随形。
可那碗温热的、甜香的粥,和那份不掺杂质的、笨拙的关怀,却像一颗被无意间遗落在冻土上的种子,虽然渺小,却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生”的可能性。
他还需要时间。
很多很多的时间。
但至少,在这一刻,那彻底沉沦的下坠之势,似乎……被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托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