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垭口的风,是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能生生撕下一层皮来。
队伍停滞不前,三十人的队伍,出发时的人喊马嘶早已被死寂取代。
骡马倒毙了大半,剩下的也口鼻喷着白汽,哆嗦着不肯再挪动半步。
已有五名伙计被冻僵,裹在油布里,生死不知。
山鹞子探路回来,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第一次现出绝望。
他嘴唇干裂,声音嘶哑得像破锣:“东家,前面……冰槽塌了。”
他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话说完:“宽八丈,一步都多不了。底下是黑不见底的万年冰窟,没人能跳过去。”
八丈,那是二十多米,足以让任何飞渡的念头化为齑粉。
最后的希望,被这道冰雪天堑彻底斩断。
众人沉默着,连呼吸都仿佛要被冻结。
绝望,比酷寒更刺骨,迅速在人群中蔓延。
一直沉默不语的石匠吴,拄着铁钎,一步步走到冰槽边缘。
他盯着对面那近乎垂直、光滑如镜的冰壁,看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
寒风将他的眉毛胡须都挂上了白霜,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冰雕。
忽然,他回过头,看向谢云亭,瓮声瓮气地说道:“冰,比石头脆。”
众人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能凿。”石匠吴言简意赅,用铁钎指着冰壁,“凿出脚窝,铺上茅草防滑,人贴着冰壁爬过去。”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在这光滑的冰壁上凿出一条路?
这比在鹰嘴崖上架桥,听起来更加疯狂!
谢云亭的目光在深不见底的冰窟和石匠吴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之间来回,最后,他重重点头,声音在风中清晰无比:“那就——凿冰为阶!”
没有动员,没有豪言壮语。
茶农们默默脱下已经冻得僵硬的外套,抡起铁钎,轮番上阵。
“当!”
第一声脆响,在死寂的雪岭上格外刺耳。
冰壁坚硬异常,每凿出一个浅浅的脚窝,都要耗费半炷香的功夫,铁钎与冰壁碰撞,震得人手臂发麻。
更要命的是,夜间气温骤降,新凿出的孔洞,转瞬又被薄冰封住,前功尽弃。
进度慢得令人心焦。
小豆倌冻得小脸通红,却一直盯着那结冰的脚窝发呆。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在驿站,听跑山的老人说过,对付山里的‘阴冰’,得用火攻。
他猛地一拍大腿:“东家!把铁钎烧红了再凿!”
众人眼睛一亮!
篝火立刻被烧得更旺,一把把铁钎被投进火里,烧得通红。
当赤红的铁钎接触到冰壁时,发出一阵“嗤嗤”的白烟,坚冰瞬间融化出一个更深、更持久的凹痕。
办法奏效了!
进度陡然加快,希望的火苗重新在众人心中燃起。
阿灰则带着队里仅剩的几只土狗,在后方用简易的雪橇,奋力拖拽着一捆捆稻草与桐油,为后续铺设防滑的“草路”做着准备。
然而,天威难测。
第三日深夜,正当众人轮换休息时,暴风雪毫无征兆地席卷而来!
狂风卷着鹅毛大雪,能见度不足三尺,整个营地几乎在瞬间被掩埋。
更糟的是,就在风雪最烈之时,几道黑影如鬼魅般从风雪中窜出,直扑堆放粮草的角落。
他们是三江会派来的死士,目的不是杀人,而是断绝这支队伍的生路!
“走水了!粮草被烧了!”
凄厉的喊声被风雪撕碎。
等到众人扑灭火焰时,半数粮草和所有备用的麻绳,已化为一地焦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