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午阳抹了把脸,才发现掌心湿润。
他没有理会王栓子,甩鞭指向南方:“全速前进!晌午前渡过资水!”
宝庆城头上,那面降下的红旗不知被谁又悄悄升起。
残破的旗面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声声悠长的叹息。
……
二十天后,贵州黎平,山雾缭绕。
石午阳领着护国军缓缓入城,马蹄踏过青石板街,惊起几只觅食的麻雀。
何家老宅外的古樟树依旧葱郁,只是树下多了一座新坟。
石碑上刻着“大明阁学文烈公何忠诚之墓”,字迹尚新,墨色还未被风雨完全侵蚀。
永历皇帝朱由榔得知何腾蛟死后痛加哀悼,追赠中湘王,谥文烈
刘三娃闻声从老宅里奔出来,脸上还沾着灶灰:“司令!你们可算来了!”
他身后跟着一些护国军的士兵,还有几个何家族亲,有老有少,皆是素服麻衣。
石午阳下马,从王栓子手中接过准备好的香烛,在墓前跪下。
香火袅袅升起,混着樟木特有的清香。
“督师,”
石午阳低声道,
“湘潭的血仇,咱护国军记下了。”
身后护国军将士齐刷刷跪倒一片,铁甲碰撞声惊飞了树上的山雀。
虽然之前对何腾蛟颇有怨言,但人死事消,何腾蛟对于石午阳毕竟有救命之恩。
……
一个半月后,护国军抵达广西河池地界。
“报——!”
探马急匆匆奔回,“前方十里是河池府,城头认旗旗号是叶字!”
石午阳眉头一皱:“叶承恩?”
刘魁啐了一口:“这老小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是明军中的游击出身。
果然,护国军刚靠近城墙,城墙上就响起急促的梆子声。
箭楼上架起了火炮,营门紧闭,叶承恩如临大敌。
“城下何人!”
一个把总模样的人探出头喊道。
曹旺气得大骂:“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永历爷钦封的忠毅伯!”
城头上一阵骚动。
不多时,一个穿着锦袍的胖子在亲兵簇拥下现身——正是总兵叶承恩。
他眯着三角眼打量石午阳,皮笑肉不笑:“原来是石将军,失敬失敬。”
石午阳骑在马上抱拳:“叶总兵,我军途经此地,望行个方便。”
“这个嘛......”
叶承恩搓着手指,“近来南下流寇猖獗,恕本总兵不能轻信。”
他故意有所指地瞥了眼护国军的旗子,
“听闻石将军原是闯逆石字营......”
“放你娘的屁!”
曹旺突然暴起,金牙闪着寒光,
“老子们刚在宝庆杀得鞑子屁滚尿流,到你这就成流寇了?”
叶承恩脸色一沉,城头上顿时架起更多火铳。
石午阳抬手止住曹旺,冷声道:“叶总兵若不信,可派人去桂林问瞿式耜。”
他勒转马头,
“我们绕道便是。”
护国军离开时,城头上传来隐约的嗤笑。
王栓子红着眼问:“司令,就这么算了?”
“记住这地方。”
石午阳头也不回,
“大局为重,我们远道而来,不宜轻起争端。他这是明知故问,等见了忠贞营,再算这笔账。”
夕阳将队伍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柄利剑刺向南方。
远处,河池的城门始终紧闭,像只警惕的乌龟缩进了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