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雨后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夜幕已经降临,桂林城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寂静之中,只有远处城墙方向隐约传来修补工事的号子声。
他拐过王府侧门那条幽深的小巷,巷子两边是高高的院墙,青石板路上还残留着雨后的水渍,在昏暗的天光下微微反光。
“石将军!”
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突兀地从巷子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石午阳脚步一顿,手瞬间按在了刀柄上!
身后的亲兵也立刻警觉地散开戒备。
只见巷子靠墙的一处凹进去的门廊下,站着几个人影。
当先一人,身形瘦削,披着一件深色的斗篷,帽檐压得很低,正是刚刚“身体不适”提前离席的何腾蛟!
他身边只跟着两个心腹随从。
“督师?!”
石午阳快步上前,借着微弱的天光,看清了何腾蛟脸上那熟悉的疲惫,却不见丝毫病容,只有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锐利光芒的眼睛。
“老夫就知道,你这性子,在那劳什子宴席上,坐不住。”
何腾蛟的声音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急切。
他掀开斗篷的帽子,露出苍白却神情坚毅的脸庞,“怎么样?那朱亨歅和瞿式耜,可曾松口?”
石午阳摇摇头,声音低沉:“王爷顾左右而言他,只谈风月。瞿大人……沉默是金。”
“哼!”
何腾蛟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鼠目寸光!只知守着他那点坛坛罐罐!焦琏那支能打的兵,被瞿式耜捏得死紧!没有他们,光靠你我这点人马,北上谈何容易!”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异常果决:“指望不上他们了!老夫要连夜起一封奏疏!八百加急!直送柳州行在!将今日战况,尤其是孔有德败退之狼狈,江西金声桓进展之迅猛,向陛下一一陈明!更要痛陈利害……此乃千载难逢之机!恳请陛下即刻下旨,命我等挥师北上,收复全州,直捣湖南!若等孔有德喘息已定,或清廷北兵南下,则大势去矣!”
他的话语如同连珠炮,在寂静的小巷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
他看向石午阳,眼神灼灼:“石将军,你今日在席上之言,句句切中要害!老夫这奏疏,定要引用你的陈言!你可愿与老夫联名?”
石午阳没有丝毫犹豫,迎着何腾蛟那充满期许和信任的目光,抱拳沉声道:“末将愿随督师!此等良机,稍纵即逝!末将愿在奏疏上具名,恳请陛下圣裁!”
“好!好!”
何腾蛟用力拍了拍石午阳的手臂,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又被凝重取代,
“事不宜迟!老夫这就回行辕动笔!石将军,你且回营,整军备武!城防要修,但将士们的士气更要鼓舞!告诉他们,这守住了桂林城,不是我们的终点!收复失地,驱逐鞑虏,就在眼前!只待陛下一声令下,我等即刻挥师北上!”
“末将遵命!”石午阳只觉得胸中一股热血激荡。
“保重!”
何腾蛟不再多言,重新拉上斗篷帽子,遮住大半张脸,对着石午阳点了点头,便带着随从,快步消失在巷子另一端的黑暗中,步履匆匆,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