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王朱亨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捻着胡须,眼神在石午阳、焦琏等人脸上扫过,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的瞿式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立刻反驳。
瞿式耜眉头紧锁,陷入了更深的思索。
石午阳描绘的蓝图固然诱人,但风险……确实巨大。
庆功宴的气氛,彻底变了味道。
美酒佳肴依旧,但所有人的心思,都已飞向了北方那充满未知和风险的战场。
是固守桂林,偏安一隅?
还是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战机,挥师北上,搏一个光复湖湘的可能?
靖江王府的花厅里,丝竹声似乎都变得黏腻滞涩起来。
何腾蛟见靖江王和瞿式耜两人一时都不做声,知道他们的心思,这一时半会估计也应不下来。
便称自己刚刚病愈,身体有所不适,需回府用些汤药。
他起身的动作略显僵硬,对着上首的靖江王和对面的瞿式耜拱了拱手,也不等回应,便在亲兵的搀扶下,径直离席。
宽大的袍袖拂过桌沿,带起一阵微凉的空气。
石午阳看着何腾蛟略显佝偻却异常决绝的背影消失在雕花的门廊后,心头也是一阵憋闷。
这所谓的“庆功宴”,不过是靖江王粉饰太平、笼络人心的把戏。
何督师那趁胜追击、光复湖湘的热血方略,在王爷眼里,恐怕远不如眼前这桌珍馐美味来得实在。
瞿式耜的沉默,更是透着明哲保身的精明。
石午阳也没了胃口。
他放下几乎没动的酒杯,站起身,对着上首的靖江王抱拳,声音平稳无波:“王爷盛情,末将心领。然城防新破,缺口尚未稳固,恐清军夜袭。末将需即刻回营巡查,督促加固,以防不测。先行告退,还望王爷恕罪。”
靖江王朱亨歅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却又不得不隐忍的僵硬。
他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颤抖。
石午阳这借口找得冠冕堂皇,他岂能不知是托词?
但眼下大明这局面,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空头藩王,还真不敢拿这些手握兵权、刚刚力保桂林城府不失的武将怎么样。
“呵呵,忠毅伯……忠勇可嘉,公而忘私,实乃国之栋梁!既然军务紧急,本王……也不便强留。伯爷请自便,守城之事,还望多多费心。”
靖江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话语听起来客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末将职责所在,不敢懈怠。谢王爷体谅。”
石午阳面无表情,再次抱拳,转身便走。
焦琏和胡一青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出声,只是闷头灌了一大口酒。
赵印选和马之骥两人则眼观鼻鼻观心。
石午阳带着老谢等亲兵,快步走出那富丽堂皇却令人窒息的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