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城头,湿漉漉的青砖在雨后残阳的映照下泛着微光。
雨水冲走了大部分血迹,却冲不散那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
文昌门那处巨大的豁口,此刻成了最忙碌的地方。
石午阳浑身泥浆,靴子上沾满了黏稠的泥巴,正嘶哑着嗓子指挥士兵和民夫抢修:
“木桩!这边再打深点!对!沙袋!压紧实了!别留缝!”
“那边的碎石再清走!快!趁鞑子没缓过气来!”
士兵们疲惫不堪,但主将就在身边,也只能咬着牙,喊着号子,将沉重的木桩砸进松软的泥地里,扛起浸满泥水的沙袋垒砌临时胸墙。
“伯爷!伯爷!”
一个穿着靖江王府号衣的家丁,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泥泞跑过来,脸上堆着笑,
“王爷在府里设下庆功宴,请伯爷和诸位将军务必赏光!庆贺桂林大捷!”
石午阳眉头微皱。
大捷?
不过是暂时击退了孔有德,城都快打破了,将士们还在泥水里打滚抢修,谈何庆功?
但靖江王的面子不能不给,尤其是在这风雨飘摇的时候。
他看了看豁口处初步稳固的工事,对旁边的曹旺交代:
“老曹,这里交给你,盯紧点,加固要快!我去应付一下,很快回来。”
“司令放心!”曹旺抱拳领命。
石午阳带着老谢等几个同样满身泥污的亲兵,匆匆赶往靖江王府。
王府内张灯结彩,一扫之前的压抑。
空气中飘散着酒肉的香气和丝竹之声,与城外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这一次,靖江王朱亨歅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许多。
当石午阳一身泥泞走进花厅时,这位王爷竟亲自起身相迎,脸上是难得的真切笑容:“哎呀呀!忠毅伯辛苦!浑身浴血,泥浆满身,这才是真英雄啊!快!快入座!给伯爷上热毛巾擦把脸!”
何腾蛟、瞿式耜、焦琏、胡一青、赵印选等守城将领都已落座,就连扎营在漓江西岸的马之骥也赶了过来。
焦琏换了一身干净袍服,但脸上新添的伤疤依旧显眼,胡一青则还穿着半干的战袍。
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美酒飘香。
一番客套的寒暄和举杯庆贺后,气氛渐渐活络。
酒过三巡,何腾蛟放下酒杯,脸上因酒意和激动泛着红光,他环视众人,声音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亢奋:
“诸位!孔有德此贼,经此一败,已成惊弓之鸟!其主力虽退往全州,然军心涣散,辎重损失不小!我军携大胜之威,士气正盛!老夫以为,当立即点起精兵,乘胜追击!一举收复全州!而后兵锋直指湖南!趁金声恒在江西搅得鞑子后方大乱,孔有德首尾不能相顾之际,光复湖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