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原本还带着几分笑意的靖江王朱亨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闪烁了几下,随即打了个哈哈,慢悠悠地道:“何督师壮志可嘉!然……桂林新经大战,城防损毁,士卒疲惫,粮草辎重也需补充。此时贸然北上,恐非万全之策啊。依本王看,还是……还是先固守根本,待元气恢复,再从长计议为妥。”
他话语温和,但意思很明确——反对!
他怕何腾蛟把桂林的精锐都带走北上,万一孔有德杀个回马枪,或者再有其他清军南下,他这桂林藩王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可就悬了。
瞿式耜也微微蹙眉,沉吟道:“督师所言,战机稍纵即逝,确有其理。然靖江王爷所虑,也不无道理。我军虽胜,亦是惨胜。各部减员严重,疲敝不堪。且马将军部所尚在西岸,后续增援未至。此时倾力北上,若湖南清军尚有实力,或孔有德于全州据险顽抗,我军恐……恐有顿挫之险。不如稍待时日,待各路援兵汇集,粮草齐备,再图进取,更为稳妥。”
何腾蛟脸上的亢奋之色顿时消退了大半,眉头紧锁。
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守城时大家同仇敌忾,一旦要主动出击,牵扯到各自利益和风险,分歧立现!
靖江王只想守着他的藩地富贵,瞿式耜则求稳怕输。
宴席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焦琏和胡一青互相看了一眼,想说什么,又碍于身份,暂时沉默。
赵印选与马之骥两人更是低头喝酒,不置可否。
就在这僵持时刻,一直沉默坐在下首的石午阳,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站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战场磨砺出的沉稳和一丝不容置疑的锐气:
“王爷,瞿大人,何督师之言,末将以为可行!”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石午阳身上。
靖江王眉头微皱,瞿式耜也露出探究的神色。
石午阳继续道:“孔有德此番南下桂林,几乎是倾其湖广精锐,孤注一掷!他为何如此?正是因为江西金声恒将军已高举义旗,反正归明!金将军手握重兵,盛言三十万!绝非虚张声势!据末将所知,金将军已连克赣州、吉安等江西重镇,兵锋直指袁州(今江西宜春),距离湖南醴陵不过咫尺之遥!孔有德的老巢长沙,已在金将军兵锋威胁之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
“孔有德进攻桂林失利,损兵折将,锐气已失!此时他心中所想,绝非死守湖南,而是如何保住退路,撤往北方,以免被金将军断了归途!我军若此时乘胜追击,直扑全州,进逼湖南,孔有德必定无心恋战,只会加速北逃!此乃天赐良机!若等其喘息已定,或在湖南布下重兵,或等来北方援军,那时再想收复湖湘,难如登天!战机稍纵即逝,请王爷、瞿大人三思!”
石午阳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要害,将江西金声桓的威胁和孔有德急于自保的心理剖析得明明白白。
焦琏听得是两眼放光,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石伯爷说得对!太对了!孔老狗现在是惊弓之鸟!咱们就该趁他病,要他命!追上去!咬死他!收复湖南,指日可待!”
胡一青也按捺不住,大声附和:“没错!王爷!瞿大人!咱们守城憋屈够了!现在有金声恒在江西抄鞑子后路,正是反攻的好时候!俺老胡愿意打头阵!”
赵印选也抬起头,眼中燃起战意:“末将附议!”
何腾蛟看着石午阳,又看看群情激奋的焦琏、胡一青等人,眼中充满了欣慰和感激。
石午阳这番话,无疑给了他最有力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