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破晓,驱散了汝南平原上的薄雾,也照亮了昨日那片浸染了鲜血的战场。双方大营中炊烟早早升起,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营门洞开,一队队兵马鱼贯而出,在各自将领的指挥下,于营寨前方的开阔地带迅速列阵。
旌旗猎猎,刀枪如林,肃杀之气弥漫四野。朝廷军阵中,许褚顶盔贯甲,手持他那柄标志性的门扇大刀,跨坐在雄骏的战马上,位于阵型最前方,环眼圆睁,死死盯着对面纪灵军阵的动静,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文聘则坐镇中军,沉稳地调度着各部,确保阵型严谨,无懈可击。
纪灵同样披挂整齐,立马于本阵帅旗之下。他面色沉静,目光扫过朝廷军严整的队列,心中那份不安愈发强烈。昨日夜袭的遭遇战,已让他对朝廷兵马的战力有了更清醒的认识。
就在这战云密布,一触即发之际,数骑快马自东南方向疾驰而来,冲破外围警戒线,直奔纪灵中军。为首斥候滚鞍下马,气喘吁吁地禀报:“将军!紧急军情!江夏黄祖,率两万水陆之师,已出安陆,正沿汝水急速北上,其前锋距此已不足百里!按其行军速度,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必能抵达此处与许褚、文聘会合!”
“黄祖?!”纪灵闻言,瞳孔骤然收缩,握着刀杆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黄祖、文聘这两人,他太熟悉了!昔日孙坚跨江击刘表,何等英雄,便是被黄祖部下乱箭射杀。此后黄祖镇守江夏,凭借水陆优势,将袁术的势力牢牢挡在江北,屡次试图扩张皆无功而返,堪称他南面最坚固的屏障。而文聘,则一直像根钉子般扎在南阳郡南侧,不断袭扰,异常难缠。如今这三部若汇合一处,兵力将远超己方,且皆是能战之兵,届时莫说出寨迎战,便是想安然退回悬瓠城,恐怕都难如登天!
绝不能等到黄祖到来!必须立刻撤退!
纪灵心念电转,瞬间做出了决断。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脸上不动声色,低声对身旁副将快速下达了一连串命令:“传令后军变前军,辅兵民夫携大部辎重先行,分批依次撤离,退往悬瓠城!沿途多布疑兵,广设绊索、陷坑,迟滞敌军追击!中军与前军交替掩护,弓弩手压阵!”
“诺!”副将神色一凛,立刻领命而去,整个纪灵军阵开始如同精密的器械般,悄然而高效地运转起来,后方的营寨更是人喊马嘶,开始了紧张的撤退准备。
安排完撤退事宜,纪灵目光再次投向对面严阵以待的朝廷军,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需要时间,需要为大军撤退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亲卫营,随本将出阵!”纪灵大喝一声,一夹马腹,手持三尖两刃刀,率领五千最为精锐的骑兵,缓缓驰出本阵,在两军阵前的空地上列开阵势。
“许褚!文聘!可敢出阵与本将军一叙!”纪灵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远远传向朝廷军阵。
许褚早已等得不耐烦,见纪灵竟敢主动出阵叫嚣,顿时大喜,对文聘道:“文将军,你看,这厮果然忍不住了!待俺去取他首级!”
文聘微微蹙眉,总觉得纪灵此举有些反常,但阵前斗将亦是常事,便叮嘱道:“许将军小心,纪灵非是庸手,谨防有诈。”
“晓得!”许褚应了一声,便催动战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火,冲出本阵,来到纪灵对面数十步处勒马停下。
“纪灵!俺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许褚声如炸雷,大刀遥指,“既然出来送死,俺便成全你!”
纪灵此刻心系大军撤退,并无多少战意,主要是拖延时间,闻言也不动怒,反而朗声道:“许仲康,你不过一介莽夫,仗着几分蛮力,也敢在本将军面前放肆?可知我主上承天运,下顺民心,乃真命天子!尔等助纣为虐,不识天命,他日必遭天谴!”
“我呸!”许褚啐了一口,“袁术那篡逆国贼,也敢妄称天命?俺看你纪灵也是条汉子,怎地如此不明是非,跟着那冢中枯骨陪葬?不如早早下马受降,俺在天子面前保你一个将军之位!”
两人便在阵前你来我往,互相斥骂起来。纪灵言语间多是牵扯大义,指责朝廷无道,歌颂袁术“功德”,语速不急不缓。许褚则没那么好的耐性,骂词粗鲁直接,屡次想要挥刀上前,都被纪灵用话语拿住,一时竟僵持在那里。
时间就在这骂战之中一点点流逝。一名纪灵亲信趁着双方主将对峙,悄然策马来到纪灵身后,低声道:“将军,后军及辅兵已撤离,中军亦开始后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