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医生的配方
夜深得像泼翻的墨,菜园里的土埂泛着潮湿的光。张医生蹲在田垄边,手里攥着块磨得发亮的铜臼,月光顺着他佝偻的脊背滑下来,在地上积成一小滩银水。他面前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里面盛着些黑乎乎的粉末,凑近了能闻到股铁锈混着草木灰的腥气——那是白天从倒戈队员身上取下来的子弹壳,被他用石块碾了整整一下午,指缝里嵌满了铜绿,洗都洗不掉。
“得加点‘引子’才行。”他喃喃自语,从药箱里掏出个用纱布包着的小包,解开时露出几颗黄澄澄的东西,是晒干的鸡内金,磨成了粉。这是以前给牲口治病时剩下的,说是能助消化,他总觉得植物也跟牲口一样,得有点“嚼头”才能扎根。
旁边突然传来窸窣声,林夏举着松明火把走过来,火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刚翻好的土地上像株歪脖子树。“张医生,您这是在做啥?”她把火把插在土埂上,火苗噼啪响,照亮了周围半露的土豆种——那些土豆被切成了小块,每块上都带着个芽眼,像睁着的小眼睛。
张医生没抬头,手里的铜臼转得更快了,“做肥。”他指了指碗里的粉末,“子弹壳含铜,铜能让土豆苗更壮,就像给人补铁似的。”他忽然咳嗽起来,咳得背都弓成了虾米,好半天才缓过来,从兜里摸出颗润喉糖——还是上次老周给的,纸都快磨破了。
林夏看着他咳得发红的脸,想起白天那些挂在公告栏上的尸体,胃里一阵发紧。“这些……这些子弹壳,是从……”
“是从老周他们身上取的。”张医生打断她,声音很轻,“老周以前总说,他这辈子没别的本事,就会看地,说这土缺啥,植物最清楚。现在他成了这土的一部分,总不能白来一趟。”他把铜臼里的铜粉倒进碗里,又从另一个布袋里抓了把草木灰,那灰是用矫正中心后院的老槐树烧的,树是王奶奶年轻时栽的。
“还得加点这个。”张医生突然朝菜园角落喊了声:“小石头,把那桶‘宝贝’拎过来。”
黑暗里应声跑出个瘦小的身影,是住在仓库暗道里的孩子,手里拎着个铁皮桶,桶沿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淡黄色的液体。“张爷爷,够不够?”孩子的声音还带着奶气,桶里的东西晃出酸溜溜的味。
林夏吓了一跳:“这是……”
“孩子们的尿。”张医生说得坦然,“童子尿里有氮肥,以前给小猪催肥就用这个,植物也爱喝。”他接过桶,小心地往碗里倒了点,用根树枝搅拌着,黑色的粉末渐渐变成了糊状,“得兑匀了,浓了会烧根,跟给牲口喂药一个道理,得拿捏好分寸。”
小石头蹲在旁边看,突然指着田垄边的几株杂草:“张爷爷,这些草要不要拔掉?”
张医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看,那是几株长得比人还高的灰灰菜,叶子上沾着露水,在火光下闪着光。“别拔,”他说,“灰灰菜能固氮,根须在土里会养出好东西,等它们长老了割下来埋进土里,比啥肥都管用。”他又补充道,“以前在兽医站,看见老兽医给病马喂灰灰菜,说能清肠,植物也一样,得有伴儿。”
林夏蹲下身,摸了摸湿润的泥土,土里还混着些没烧透的槐树枝,是下午孩子们帮忙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您以前给牲口配药,也这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