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倒戈的代价
社区公告栏的铁架在晨风中晃得厉害，像只被折断翅膀的大鸟。林夏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那几具被铁丝吊在架上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涌。最左边的是老周，昨天还偷偷塞给她半袋炒豆子，说“给孩子们当零嘴”，此刻他的头歪向一边，胸前贴着张硬纸板，上面用红漆写着“叛徒”两个字，字迹被晨露晕开，像淌着血。
“别看了。”张医生从背后轻轻拽了拽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规则组的人还在附近巡逻。”他手里攥着个铁皮盒，盒盖边缘沾着暗红的锈迹，里面是刚从老周身上取下来的子弹——三颗变形的铅弹，弹头还带着灼烧的痕迹。
林夏转过头，看见张医生的白大褂上沾着泥，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的小臂上有块新鲜的擦伤。“您这是……”
“取子弹的时候被铁丝刮的，没事。”张医生把铁皮盒塞进药箱，“这些铅弹含磷量高，敲碎了混进草木灰里，是很好的磷肥，比规则组发的‘营养剂’实在。”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扯出个笑脸，“老周以前总说，他儿子最爱吃我种的番茄，说比特供罐头甜，现在……也算让他接着‘滋养’土地吧。”
风卷着纸页飘过街角，是从公告栏那边吹过来的，林夏伸手接住，发现是张巡逻队的排班表，上面有几个名字被红笔圈住，老周的名字旁写着“与异常户交易”，后面画了个叉。她想起昨天傍晚，老周揣着袋饼干往矫正中心后门跑，说“小丫头们好几天没正经吃东西了”，那时他的巡逻帽歪在一边，帽檐下的鬓角已经白了大半。
“他们怎么发现的？”林夏的声音干涩。
“有人告密。”旁边突然传来个怯生生的声音，是小陈，他背着个鼓鼓的帆布包，包角露出半截孩子的衣袖。“我早上去给矫正中心的孩子送药，听见李队长的副手在打电话，说‘多亏了线人及时报信，不然这群叛徒还在偷偷往里面运粮’。”小陈的脸白得像纸，“他们还说，要把所有倒戈的巡逻队员家属都送去‘深度矫正’，逼他们说出剩下的人藏在哪。”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老周总提他那瘫痪在床的老伴，说“老太太就等着我每天带回去的特供粥”；还有巡逻队的小王，家里有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上次见面时，他偷偷塞给林夏块奶糖，说“我闺女长这么大还没吃过甜的”。
“孩子们呢？”林夏看向小陈的帆布包。
“我刚把他们转移到仓库的暗道里了，”小陈压低声音，“就是张医生以前放药品的那个隔间，里面有足够的水和干粮。”他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纸包，递给林夏，“这是老周藏在巡逻亭的饼干，他说如果他出事，就让我转交给你，说‘孩子们得吃饱’。”
纸包上还带着体温的余温，林夏打开，里面是六块方形的压缩饼干，包装上印着“特供A类”，是巡逻队员才能领到的物资。她拿起一块，饼干硬得硌手，却在掌心沉甸甸的，像块小砖头。“他明明可以自己留着……”
“老周说，他一把年纪了，饿几顿没事，孩子们正在长身体。”小陈的眼圈红了，“他还说，要是能看到孩子们吃上自己种的粮食，死也值了。”
这时，远处传来巡逻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张医生迅速收拾好药箱：“我去前面引开他们，你们从暗道去菜园，那里的土豆该追肥了，正好用得上这些‘磷肥’。”他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别让老周的心血白费。”
林夏看着张医生推着药车走向街角，背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白大褂上的泥渍像块褪色的补丁。警笛声越来越近，她攥紧手里的饼干，跟着小陈往仓库的方向跑，帆布包里的孩子们很安静，只有最小的丫丫偷偷掀开布角，小声问：“林姐姐，周叔叔还会回来给我们讲故事吗？”
林夏的喉咙哽住了，说不出话。她想起老周上次讲故事时，用巡逻棍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太阳，说“等我们种出麦子，就把麦秆扎成稻草人，让它替我们晒太阳”。那时孩子们笑得直打滚，老周的眼角也堆着笑，像个真正的爷爷。
仓库暗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小陈点亮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能看见墙角堆着的种子袋，上面贴着孩子们写的标签：“这是土豆宝宝”“玉米要喝很多水”。林夏把饼干分给孩子们，自己留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嚼着，没什么味道，却越嚼越觉得发酸。
张医生很快回来了，身上沾着更多的泥，药箱空了大半。“我把他们引到城西的废弃工厂了，暂时安全。”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锡纸包，打开里面是几颗子弹壳，“从老周他们身上取了五颗，够给菜园追肥了。”
林夏看着那些子弹壳，突然想起老周的手——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既握过巡逻棍，也给孩子们削过木陀螺。她拿起一颗子弹壳，指尖触到内壁的温热，仿佛还能感受到老周最后的体温。
“我们去种菜吧。”林夏站起身，声音有些发紧，“种出能留种的粮食，让他们看看，老周他们不是叛徒，是给我们留活路的人。”
孩子们跟着点头，最小的丫丫把啃了一半的饼干埋进土里，小声说：“周叔叔，等长出苗苗，你就回来看看呀。”
张医生用石块敲碎子弹壳，铅弹在石板上碾成粉末，混进草木灰里，黑色的粉末间透出星星点点的银光。林夏抓起一把，撒在菜园的土垄上，泥土瞬间吸饱了养分，散发出淡淡的腥气——那是生命的味道，是老周们用命换来的，沉甸甸的希望。
远处的公告栏还在风中摇晃，红漆写的“叛徒”被雨水冲刷得越来越淡。而菜园里，第一株土豆苗正顶着晨露，悄悄冒出了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