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坑洼的土路，颠得人坐不稳。林烨靠在车厢角落，手里的水壶递过去，其中一个经理愣了一下才接。他拧开盖子喝了一口，没说话，但肩膀松了下来。
另外两人一直望着窗外。天色灰蒙，远处山脊线模糊。车又晃了一下，文件袋从一人腿上滑落，几张纸散出来。林烨弯腰捡起，顺口说：“快到了，前面拐个弯就是合作社大院。”
那人点头，伸手接过，指尖沾了点雨水。他把纸重新塞进袋子，这次抓得紧了些。
太阳偏西时，车子停了。三人拎着行李下车，风卷着尘土扫过裤脚。院子不大，几间平房围着一块水泥地，角落堆着建材。大门上方挂着块木牌，漆面剥落，写着“林家建筑合作社”。
林烨没急着带他们进屋。他转身问：“饿了吧？先吃饭。”
晚饭摆在堂屋。一张四方桌，四副碗筷，旁边多摆了三双。大哥端菜进来，二哥提着热水壶跟在后面。桌上是白菜炖粉条、煎豆腐、一盘咸菜。没有酒，只有粗瓷碗盛着热茶。
林烨指着对面位置：“坐这儿。”
三人挨着坐下。筷子刚动，大哥就说：“多吃点，明天起早。”
一个经理抬头：“明天就开始工作？”
“轮岗。”林烨夹了块豆腐，“先去工地转一圈，看看怎么干活。”
另一个皱眉：“我们是来管项目的，不是来搬砖的。”
林烨放下筷子：“在这儿，没人光动嘴不动手。你指挥工人，就得知道他们怎么出力。”
屋里静了几秒。
二哥插话：“去年小学楼塌了一角，谁修的？我们自己上的。水泥不够，就挑水拌料，干到半夜。”
三人不再说话，低头吃饭。饭后林烨带他们去看宿舍。屋子小，但床铺干净，被褥叠好。窗台上放着新脸盆和毛巾。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站在村口老槐树下。天刚亮，露水打湿了鞋面。林烨没拿本子，也没讲稿。
“八年前，咱们给村里盖第一批安置房。三个人，两把铁锹，干了四个月。那时候连图纸都没有，全靠手画。有人不信我们能成，说泥腿子盖不出结实房子。结果呢？去年大雨冲垮了半边山，那批房子一根裂缝都没裂。”
他停顿一下：“后来接了镇卫生所，再后来是小学重建。每一步都难，但我们没糊弄过一砖一瓦。现在要做住宅开发，也一样。质量不过关，钱赚再多也没用。”
一个经理低声问：“你们到底想做成什么样？”
“让普通人也能住上好房子。”林烨说，“不偷工减料，不拖工期，不分城里乡下。这就是我想做的。”
另一个人开口：“我在市里做了五年销售主管，天天开会，改方案，等审批。项目拖三年，最后盖出来连我自己都不想住。你们这儿……至少还在做事。”
林烨看着他：“所以你来了？”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事做成。”
会开完，四人去了工地。搅拌机嗡嗡响，工人正在运砂石。林烨安排三人分别跟着班组转。一个去学配料比例，一个记进度节点，一个跟着协调村民占地问题。
中午回来，三人脸上都有汗迹。午饭还是简单饭菜，但这次没人再提“办公室”或“职位”。吃完饭，林烨让大家围坐在会议室。
“今天谁来说说？”
那个曾质疑轮岗的经理站起来：“我跟着配料组干了三个小时。原来水泥标号差一点，墙就不一样。我以为我知道施工流程，其实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