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窗外微光轻闪。
十七口古井同时泛起细小波纹,水面微沸如呼吸。
缠绕井口的锈线轻轻震颤,频率整齐,宛如脉搏同步跳动。
而在社区办公室,小新颤抖着调出《古城记忆簿》后台数据。
“风语条目”更新频率暴增至每分钟九次,全部源自雁子的终端Id。
内容清一色是童年片段:药瓶标签、医嘱录音转文字、母亲临终前的手腕脉象记录……全是她曾为照顾母亲背下的东西。
她调取监控录像——连续三晚,凌晨两点十七分,雁子独自出现在七井布线点,动作机械,步伐精准如程序运行。
她在每个节点留下一枚温陶碎片,排列方式竟与“心火鼎”遗址完全一致。
阿解赶到时,雁子正坐在桌前抄写居民名单,笔尖稳定,神情空茫。
心理疗愈师轻轻握住她的手腕,闭眼感应片刻,睁开眼时,眸中已有悲悯。
“她的记忆在替她活着。”阿解低声说,“她快被挤出自己的身体了。”
小新咬唇:“必须启动‘断连仪式’。但需要她自愿。”
“可现在的她,还能分辨什么是‘她’吗?”
两人对视,沉默如铅。
同一时刻,大护带着声波检测仪抵达陶坊遗址。
他将探头贴近埋有温陶的土壤,屏幕瞬间波动。
一组奇异频段跳出,持续震荡,与某种生物脑波高度共振。
他盯着数据,脸色渐沉。
“再这样下去,”他沉声道,“再这样下去,”大声沉声道,指尖在声波仪屏幕上缓缓划过,那串不断跳动的共振频率像一根烧红的铁丝,刺进他的神经,“他们的意识会彻底嵌入城市系统。”
他盯着数据流中那个诡异闭环——温陶频段与孟雁子脑电波的同步率已达97.8%,且持续攀升。
更骇人的是,信号并非单向传输,而是双向互馈:她的记忆在激活古井阵列,而七口井的锈线又反向注入某种低频脉冲,重塑她的神经回路。
这不是金手指失控,是共生异化。
“这已经不是情感执念了。”他抬头望向远处西槐井方向,风里仿佛有细碎呢喃,“他们在被古城‘收编’。”
他立即启动紧急预案,联络“声迹队”技术组与《古城记忆簿》项目组,拟定联合行动方案:物理斩断锈线与温杯的连接点,封锁所有温陶埋设节点,强制终止能量循环。
指令刚发出,系统后台便弹出三道异常访问记录——Ip溯源竟指向三位早已退群的老成员:老笔、老灰、老纸。
同一时刻,城南废弃的活字印刷坊内,三人围坐于残破的雕版之间,桌上摊开一幅手绘地图,正是“七井布线图”。
老笔用墨汁涂黑其中一条路径,声音低哑:“他们想用机器割裂魂脉,可笑。真正的记忆从不靠协议维系。”
老灰摩挲着一块布满裂纹的温陶碎片,冷笑:“切断?那是把人变成空壳。”
老纸则将一卷泛黄宣纸缓缓展开,上面密密麻麻抄写着雁子历年在驴友群发过的登山日志、居民诉求、甚至她替咖啡记下的调酒配方——全是以古楷誊录,笔锋如刀刻。
“我们成立‘断续会’。”老纸抬眼,目光如炬,“不为永续,只为守护那些不该被删除的瞬间。斩断虚假的永恒,留下真实的断裂。”
而就在西槐巷口,暮色正悄然漫上青砖墙。
李咖啡抱着那片残陶,站在井边,像一尊褪色的雕像。
风起时,陶片边缘的锈迹微微震颤,似有低语渗出。
他还没走远,就看见她从巷子那头走来,步伐缓慢却坚定,左手缠绕着一段锈线,末端没入袖中,仿佛与血脉相连。
两人相距三步停下。
夜风穿过窄巷,卷起几片落叶,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又轻轻落下。
几乎是同时,他们开口:
“你最近……还好吗?”
话音落下的刹那,两人都怔住了。
不是因为关心,而是因为熟悉得可怕——这句问候,曾在三年前某个雨夜重复过七次,每一次都以冷战收场。
如今它自动浮现,像预设程序般精准,却不带一丝温度。
咖啡苦笑,低头看着怀中的陶片:“我连你最喜欢哪座山都说不全了。终南?圭峰?还是南五台?我记得你说过十七次不同答案……可现在,全混在一起。”
他声音渐低,“我甚至忘了‘开心’该是什么味道。昨晚试了二十三种配方,最后调出来的,像眼泪。”
雁子没有回应。
她只是伸手,指尖轻抚井沿,触到那一圈深褐色的锈痕。
那里曾刻着他们初吻那天的日期,如今已被风雨磨平。
“可我记得你穿蓝衬衫的每一天。”她忽然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如刀,“哪怕你根本没穿过。”
风骤然停。
陶片与锈线在同一瞬微震,频率一致,如同心跳同步。
她闭上眼,睫毛轻颤。
“我们得断了它。”
话音未落,脚下土壤传来极细微的震动——像是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开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