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子刚要跑过去,脚腕突然被什么缠住——是锈线!
但这次不是勒紧,而是像条温热的蛇,顺着她小腿往上爬,最后在掌心绽开朵金红的花。
你的锈线......李咖啡瞪大眼睛。
雁子摊开手,锈线化作光丝飘向碑体。
她突然明白老声说的是什么了——她不再是记忆的储存器,而是导管。
那些在空中乱窜的光丝突然有了方向,像被磁铁吸住似的,顺着她指尖的光丝往碑里钻。
李咖啡!她转身喊,把酒倒在碑基周围!
他立刻拔开壶塞。
无色的酒液沾到青石板,立刻凝成星星点点的光。
雁子看见,卖甑糕的老张头抹了把眼泪,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他儿子去年写的妈,等我攒够钱接你去三亚;王哥的狼狗不再狂吠,叼着个旧皮筋放在他脚边,那是他女儿走时落在店里的。
大家!雁子举起双手,光丝从她指缝间涌出来,把最痛的、最念的,都给我!
人群开始骚动。
张婶把空纸箱里的婴儿服一件一件掏出来,轻轻放在地上;阿姐捡起半颗没砸碎的石榴,用刀尖在皮上刻了个字;连刚才撒药片的老人都蹲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指——这是我和老伴的婚戒,她走时攥着它......
光丝越来越粗,像条发光的河。
雁子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底升起来,穿过脊椎,最后在头顶炸开。
她见李咖啡在往碑基倒最后一口酒,酒液凝成的光追着她的光丝往上窜;大和带着志愿者在广场点燃篝火,灰烬裹着纸条飞起来,变成金色的蝶;老声在实验室里按下最后一个按钮,监测仪的屏幕亮起共振结束,他对着空气说:听见了,就够了。
当最后一段回声——那个年轻男声:爸,别找了,我走了——钻进碑心时,雁子的膝盖突然一软。
李咖啡冲过来接住她,她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像敲在鼓面上。
我......记不住了。她仰起头,眼前的光丝正在消散。
李咖啡吻了吻她额头,带着酒气的声音混着哽咽:可我记得,够了。
东边的天开始泛白。
钟楼下,齐伯的录音机一声冒起青烟。
他盯着空了的磁带仓,突然看见碑的方向有个模糊的影子——穿白衬衫,牛仔裤,是他儿子二十岁生日那天的模样。
影子冲他挥了挥手,然后融进晨光里。
齐伯跪坐在地上,先是无声地抖,接着嚎啕大哭。
眼泪砸在录音机上,他却笑出了声:你走了......可这城,替你活了。
雁子的意识在慢慢沉下去。
她听见李咖啡喊她名字,听见人群的低语渐远,最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老式钟表的摆,一下,一下。
她想,原来忘记也没那么可怕。
只要有人替你疼过,念过......
体温在降。
脉搏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
李咖啡抱着她往社区卫生所跑,怀里的人越来越轻,轻得像片要化在晨雾里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