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馆古朴厚重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将里面的激动与震撼暂时隔绝。
傍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让颜若初因哭泣和激动而有些发烫的脸颊稍稍舒缓。
一直安静等候在馆外专用停车区的助理立刻迎了上来。
她是一位打扮干练、眼神锐利的年轻女性，是颜若初从家族企业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得力助手。
可当她看清颜若初此刻的模样时，脸上的从容瞬间被震惊取代。
自家小姐那双平日里清澈明媚的眼睛，
此刻明显红肿着，眼周肌肤还带着哭泣后的脆弱微红，长长的睫毛似乎还沾着未干的湿意。
虽然表情似乎……并不悲伤，
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难以掩饰的浅淡笑意，
但那副明显是狠狠哭过一场的模样，还是让林薇心头一紧。
哭了？！
小姐竟然哭了？！
还哭了这么长时间？！
助理心中瞬间警铃大作。
谁敢让颜家千金受这种委屈？
她下意识地将锐利的目光投向颜若初身旁那个唯一可能的“嫌疑人”
——凌默。
见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全貌，但身姿挺拔，气质独特。
助理心中快速盘算，吃不准这男人的来历和底细，
但能让小姐哭成这样，绝非寻常。
凌默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位眼神戒备的助理，以及颜若初那依旧明显的哭过的痕迹。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画面：
网络上“颜若初”这个Id在他直播时毫不吝啬的巨额打赏，
那场菊花海直播时震撼全场的十个百万定制礼物，
以及她多次在舆论风波中对自己的实名制力挺……
再结合刚才在馆内，自己那番毫不留情的“输出”，
以及最后那句堪称“钢铁直男”典范的“我先走了”……
凌默难得地产生了一丝名为“愧疚”的情绪。
于情于理，
似乎都不该如此对待一位如此支持自己的……朋友？
他暂时如此定义！
想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转向颜若初，声音比在馆内时缓和了许多，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
“颜小姐，刚才……探讨得有些投入，忘了时间。
一起吃个便饭？”
此话一出，旁边的助理几乎要嗤笑出声。
请小姐吃饭？
这种邀请她替小姐拒绝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从国际财阀的继承人到顶尖的艺术家、学者，哪个不是铩羽而归？
小姐从不轻易接受此类私人邀约，更何况还是让小姐刚哭过的男人！
她几乎已经预见到小姐会如何冷淡而不失礼貌地拒绝。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见惯风浪的助理差点惊掉下巴！
只见颜若初听到凌默的邀请后，先是微微一怔，
随即，那双还有些红肿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如同夜空中骤然点亮的星辰。
她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起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副含羞带怯、欲语还休的模样，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拒绝他人时的清冷与疏离？
她轻轻抬起眼帘，飞快地瞟了凌默一眼，声音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心尖，
带着一丝残留的鼻音和显而易见的欢喜：
“好……好啊。
听凌先生安排。”
助理：“！！！”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姐那副小女儿情态，内心仿佛有一万头神兽奔腾而过，疯狂呐喊着：
答应了？！
小姐居然答应了？！
还是用这种……这种娇羞无限的语气？！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给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凌默抬眼望了望前方暮色渐浓的街道，不远处暖黄色的灯光已经零星亮起，
他随意地抬了抬下巴，说道：
“前面拐过去就有吃的，看着还不错。
走路过去吧，一起去看看。”
他的语气很自然，没有刻意的殷勤，也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就像是和老朋友随口商量晚饭去处。
“好。”
颜若初几乎是立刻就应了下来，声音轻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助理，就直接侧过头，
用带着点撒娇又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吩咐：
“你先回去吧，车子也开走。”
助理：
“！！！”
秒懂？！
这何止是秒懂！
这简直是核弹级别的领悟！
助理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小姐不仅答应了对方的邀约，
而且还是步行前往一个看似普通的小馆子，
现在更是直接让她这个贴身助理离开，创造独处空间？！
这……这简直是破天荒头一遭！
助理的内心疯狂刷着弹幕：
“小姐您醒醒啊！您可是颜家千金！
平时出入都是米其林三星起跳，预约都要排到半年后！
现在居然要跟一个男人步行去街边小店？
还要把我支开？！”
“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刚才在收藏馆里不是把小姐惹哭了，而是……而是施展了什么魔法吗？！”
“完了完了，小姐这明显是沦陷的节奏啊！
这眼神，这语气，我跟着她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过！”
尽管内心已是惊涛骇浪，但助理表面上还是维持着专业助理的镇定，
只是微微睁大的眼睛和略显僵硬的点头动作泄露了她的震惊。
她迅速回应道：“好的，小姐。
那我先回去，
您……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带着点悲壮和叮嘱的意味说出来的，
目光忍不住又在凌默身上扫了一下，仿佛在评估这个“拐走”自家小姐的男人到底靠不靠谱。
颜若初仿佛没看到助理那复杂的眼神，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落在了凌默身上，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助理。
凌默对助理礼貌性地微颔首，便率先朝着他所说的方向走去。
颜若初立刻迈开步子，紧紧跟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那亦步亦趋的模样，
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叱咤商界、清冷高贵的颜家大小姐的影子？
助理站在原地，看着那一高一矮、一挺拔一窈窕的两个身影逐渐融入华灯初上的暮色里，
只觉得今晚的经历比她过去一年处理的任何商业谈判都要魔幻。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确认不是在做梦，
然后才带着满心的震撼和一丝“自家白菜可能被拱了”的复杂心情，转身走向停车场。
她决定，回去第一件事就是要动用所有资源，把这个“男人”查个底朝天！
凌默所说的“前面”，确实不远，拐过街角，
一家招牌有些年头、灯光暖黄的小饭馆就出现在眼前。
木质的门框漆色斑驳，玻璃门上贴着些手写的菜品推荐，
透过窗户能看到里面简单的桌椅和零散的食客。
这绝对是颜若初平日里绝不会踏足，甚至可能从未注意过的类型。
颜若初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新奇，却没有丝毫嫌弃或犹豫。
她侧头对凌默嫣然一笑：
“这里看着很有烟火气。”
语气里带着真诚的探索欲。
凌默推开门，一股食物混合的温暖香气扑面而来。
他显然对这里很熟，跟老板打了个招呼，
熟门熟路地引着颜若初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靠窗角落。
落座时，颜若初优雅地抚平裙摆，
那双包裹在透肉黑丝中的修长双腿在桌下并拢，
微微斜侧，勾勒出诱人的曲线。
她脱下小香风外套，露出那件设计简约却极显身材的一字肩黑色上衣，
精致的锁骨和圆润的肩线在暖黄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脖颈线条优美如天鹅。
她将外套搭在椅背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也做得仪态万方。
老板娘拿着菜单过来，眼神在颜若初身上惊艳地停留了一瞬，
又看了看凌默，露出了然的笑容。
凌默点了几个家常菜：
糖醋排骨，清炒时蔬，麻婆豆腐，还有一个菌菇汤。
等待上菜的空隙，气氛比在收藏馆时轻松了许多。
颜若初主动挑起话题，这次不再是东西方文明的宏大叙事，
而是聊起了诗词歌赋，聊起了她读《乐府诗集》的感受，
也聊起了西方文学中她欣赏的某些意象。
她说话时，眼神专注，偶尔用到一些精妙的比喻，
显示出深厚的文学素养和独特的审美。
凌默发现，褪去了那层因学术立场不同而产生的对抗感，
颜若初的思维其实非常敏锐，知识面也很广，并非徒有其表。
“没想到颜小姐对古代的无题诗也有这般见解。”
凌默难得地表示赞赏。
“叫我若初就好，”
颜若初微微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唇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总是颜小姐、凌先生的，听着太生分了。”
灯光下，她耳垂上小巧的珍珠耳钉泛着温润的光，与她此刻的气质相得益彰。
“好，若初。”
凌默从善如流，这个名字从他口中唤出，似乎带上了别样的韵味。
他也说道：
“那你也可以直接叫我凌默。”
颜若初抬眼看他，眼中笑意更深：
“凌默。”
她轻轻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品味。
这时菜上来了，简单的家常菜，却香气扑鼻。
颜若初尝了一口糖醋排骨，眼睛微微一亮：
“味道很好。”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斯文，却又不是那种矫揉造作的秀气，能看出是真心觉得好吃。
席间，两人聊得更随意了。
凌默发现颜若初并非对华国传统文化一无所知，
只是之前被西方学术框架束缚了视角，
一旦打开，她的理解和感悟能力非常强。
而她偶尔提及的在海外生活的趣事，也带着她独特的观察视角，让凌默觉得颇有兴味。
“说起来，”
颜若初放下汤匙，拿起纸巾轻轻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
“下次如果你再有类似今天这样的高论，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下？
我好做个心理准备，免得……”
她没说下去，只是嗔怪地横了凌默一眼，
眼波流转，风情万种，
带着点撒娇的意味，显然是指之前被他说哭的事。
凌默难得地露出一丝尴尬，摸了摸鼻子：
“下次注意。”
气氛愈发融洽。
吃完饭后，凌默招手示意老板娘结账。
颜若初并没有争抢，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付钱，眼神柔和。
走出暖意融融的小馆子，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来。
颜若初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那件小香风外套，
这个动作让她优美的颈部线条和一字肩的设计更显突出。
她站在凌默身侧半步的位置，那双包裹在透肉黑丝中的长腿在夜色和路灯的光晕下，勾勒出愈发迷人的轮廓。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
然后抬起那双依旧带着些微红肿，更添几分我见犹怜，却明亮动人的眼睛，
看向凌默，声音比平时稍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凌默，”
她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很自然，
“今天聊得很开心。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像这样探讨，
或者你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小馆子，”
她顿了顿，唇角弯起一抹浅笑，
“可以联系我吗？
方便……留个电话吗？”
她说完，目光盈盈地望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精致手包的链条，透露出内心的些许忐忑。
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些唐突，但她不想就这样结束今晚的相遇。
凌默看着她眼中清晰的期待，以及那努力维持镇定却依旧泄露出一丝紧张的模样，
脑海中瞬间闪过她此前种种的支持，以及今晚这场“不打不相识”的经历。
他略一沉吟，时间很短，但足以让颜若初的心提了一下。
随即，他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却清晰：
“好。”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递了过去：
“你输一下吧。”
颜若初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她连忙接过手机，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动，存入了自己的号码，
并且特意在后面加了一个?的符号。
然后将手机递还给凌默，脸上的笑容如同夜色中绽放的玫瑰，明艳不可方物：
“这是我的号码。”
凌默接过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带着音符的备注，未置可否，只是收了起来。
这时，一辆低调但奢华的轿车无声地滑到路边停下，显然是助理安排好的。
颜若初拉开车门，临上车前，又回头看了凌默一眼，
路灯在她眼中洒下细碎的光芒，她笑容温婉中带着一丝俏皮：
“那我先走了，下次见，凌默。”
然后才弯腰坐进车内，那抹黑色的裙摆和丝袜勾勒的腿部线条最后消失在关闭的车门后。
车子汇入车流，凌默站在原地，还能隐约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她身上清雅的香气。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里那个带着音符的备注，眼神微动，随即收起手机，转身融入夜色。
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颜若初还沉浸在方才与凌默分别时那微妙的氛围里，
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摩挲，嘴角噙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浅笑。
她刚想对前排的“助理”说直接回家，
一个带着几分戏谑和难以置信的熟悉男声，却从驾驶座的方向传了过来：
“啧啧啧……让我看看这是谁家姑娘，眼睛哭得跟小兔子似的，
还能跟个陌生男人在街边小馆子共进晚餐，
最后还主动要了电话号码？”
这声音？！
颜若初猛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驾驶座。
只见握着方向盘的，哪里是干练的助理，
分明是她那位平日里沉稳持重、此刻却一脸促狭笑容的亲哥哥
——颜景宸！
“哥？！怎么是你！”
颜若初瞬间羞窘交加，脸颊“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下意识想把手机藏起来，却已经晚了。
原来，助理回去后，正好碰见在家处理公务的颜景宸。
颜景宸顺口问起妹妹怎么没一起回来，助理不敢隐瞒，
支支吾吾地说小姐和一位……一位陌生先生去吃饭了，还是步行去的街边小店。
颜景宸当时就震惊了！
他那个对用餐环境、伴侣挑剔到极点的妹妹，
居然会跟一个陌生男人去那种地方？
还哭了？
助理稍微夸张地描述了一下颜若初红肿的眼睛。
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立刻放下手头的事，亲自开车过来，非要看看是哪路“大神”能让他妹妹如此“反常”。
“我怎么不能来了？”
颜景宸透过后视镜，看着妹妹那副又羞又急的可爱模样，忍不住继续调侃，
“我要再不来，我们家的小公主怕是要被人用一顿街边小馆子就给拐跑了！
快跟哥说说，那位陌生先生，是何方神圣啊？
能让我们若初主动要电话的，我这还是头一回见！”
“哥！你……你胡说什么呢！”
颜若初娇嗔道，又羞又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下意识并拢了那双穿着丝袜的腿，手指揪着裙摆，眼神躲闪，
“我们……我们就是正常探讨学术问题！
他……他很有才华的！你根本不懂！”
“学术问题？”
颜景宸挑眉，语气里的笑意更浓了，
“探讨学术能把眼睛探讨肿了？
还能探讨到主动要电话号码？
嗯？这学术……挺别致啊？”
“颜景宸！”
颜若初彻底被哥哥调侃得受不了了，连名带姓地喊他，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娇嗔和羞恼，
“你再乱说我就下车了！
不许你这么说他！
他……他跟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