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眼神却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祷告。
当那份卖相只能打六十分的红烧肉出锅后，凌霜端着盘子，走到依旧在抽泣的林小北面前，把盘子往前一递，言简意赅：“吃。”
林小北抬起挂满泪痕的脸，迷茫地看着她。
“吃。”凌霜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不容置喙。
少年颤抖着手，用筷子夹起一块略带焦糊的肉，放进嘴里。
肉质有些柴，味道偏咸，糖色带着苦，这绝对是一份失败的红烧肉。
可当他咀嚼下去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却从心底涌起，冲刷着他满身的疲惫与委屈。
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决堤。
这不是完美的味道，甚至算不上好吃。
但这里面，有一种名为“有人愿意为你犯错”的温度。
凌霜看着他泪流满面的样子，语气终于柔和了一丝，淡淡地说道：“锅不是要你做得多像他，不是要你成为他的复制品。它真正想要的，是你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一口’。”
厨房的通风管道暗影处，陆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顶级拉扯，总算有点效果了。
他没有现身，而是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便签纸，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门外，将纸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第二天清晨，身心俱疲的林小北打扫厨房时，发现了门缝下的纸条。
他好奇地捡起来，只见上面是师父那龙飞凤舞的字迹：“告诉那口锅，要是再吓哭我徒弟，我就把它送去隔壁的火锅店，天天煮牛油！”
噗嗤一声，林小北破涕为笑。
所有的委屈和阴霾，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句霸道又幼稚的威胁驱散了。
当他洗了把脸，重新站上那个让他又爱又恨的灶台时，那口玄铁锅依旧高冷地立在那里，冰冷如山。
但在他看不到的锅底，一行比之前小了好几号的字迹，悄然浮现，像是一句极不情愿的妥协。
“再、试、一、次。”
当天傍晚，林小北第八次开火。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刻意模仿陆远的手法，没有去计算每一克调料的精准比例。
他一边熟练地处理着食材，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我妈生病那会儿，最喜欢喝我炖的汤……她总说，我做的汤，比医院的药管用……那时候家里穷，买不起好肉，我就用最便宜的边角料，慢慢炖，把骨头里的油都熬出来……”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哽咽，却充满了最真挚的情感。
当最后一勺酱油沿着锅边淋下，与滚烫的肉块和汤汁激烈碰撞，发出“滋啦”一声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口始终对他爱搭不理的玄铁锅，忽然通体一震，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嗡鸣。
紧接着，严丝合缝的锅盖，竟自己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浓郁到极致、却又温柔无比的肉香，混合着袅袅白气，从中升腾而起，瞬间充满了整个厨房。
“成功了！”小桃的惊呼声在旁边响起，她平板上的数据显示，一项名为“b级共鸣”的进度条已经拉满，后面还有一行鲜红的备注：首例非陆远系情感通道建立成功。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城郊一家不起眼的旅馆里。
陆远正对着一张摊开的中国地图，用红笔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
他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含混不清地嘀咕着：“搞定了小的，也该去看看那些老家伙了。下一站……就去东北，会会那个总把酸菜坛子当枕头睡觉的老头子。”
他脸上的笑容轻松而惬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留下的那口锅，即将给他的宝贝徒弟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深夜食堂的后厨里雾气氤氲，那是昨夜红烧肉的余韵，混合着清晨特有的湿冷空气。
林小北独自一人站在灶台前，他的手，正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