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没有号角,没有壮行酒,只有引擎低沉的咆哮划破断锚湾凝滞的空气。由“决意号”领头,四艘经过紧急改装、加装了粗糙生物装甲的护卫艇组成的“深潜”舰队,如同三支离弦的箭,毅然决然地驶离了相对安全的残骸屏障,再次一头扎进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暗红色锈海。
与上次前往龙宫时危机四伏的航程截然不同,这一次,海面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干净”。曾经频繁骚扰的“蚀铁者”群不见踪影,连那些通常在水下穿梭的小型“掠波者”也销声匿迹。视野所及,只有仿佛凝固的血浆般的粘稠海水,在铅灰色天穹下无声地涌动。一种更深沉、更绝对的死寂笼罩着一切,仿佛所有的生命,无论是扭曲的还是原始的,都感知到了某种超越它们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恐怖存在正在苏醒,从而选择了退避和蛰伏。这种寂静,比之前面对成群怪物时更让人心悸,仿佛航行在一片即将爆发的巨大火山口之上。
“保持警戒!所有传感器全开!注意能量读数异常!”林薇的声音通过舰队内部通讯频道传来,冷静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她站在“决意号”的舰桥,目光锐利地扫过各个监测屏幕。
随着舰队不断深入,靠近龙宫沉没的海域,环境的异变开始加剧。
海水的颜色从暗红逐渐转向一种近乎吞噬光线的漆黑,粘度也在增加,船首破开波浪时发出的不再是哗啦声,而是某种粘滞的汩汩声。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变得极为复杂和恶劣,浓烈宛如电路烧焦后的臭氧味,与一种仿佛万物终极腐败后的甜腻恶臭混合在一起,刺激着每个人的鼻腔和神经。天空,如果那还能称之为天空的话,被一个缓慢旋转、中心深不见底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所笼罩,漩涡的边缘不时有苍白的闪电无声划过,投下短暂而诡异的光影。
他们正在驶向一个物理规则都在被扭曲的领域。
突然,“决意号”的舰体猛地一震,并非撞到了什么实体,而是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从侧面狠狠推了一把!
“左舷遭遇异常涌浪!不是自然波浪!”操舵手大声喊道,声音带着惊骇。
众人望向左侧海面,看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一幕:海面毫无征兆地隆起,形成一道高达十余米,边缘却呈现出近乎直角棱线的黑色水墙!这水墙不像是由水流构成,反倒更像是一堵瞬间凝结的黑色玻璃,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朝着舰队拦腰拍来!
“规避!紧急规避!”林薇厉声下令。
舰队拼命转向,但那股力量仿佛锁定了它们。“轰!!!”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一艘护卫艇没能完全躲开,被那棱角分明的浪峰边缘擦中!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瞬间爆发,那艘艇的侧舷生物装甲犹如脆弱的蛋壳般碎裂,如同活物般蔓延,结构强度在瞬间降至冰点!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几乎在“熵增浪涌”出现的同时,舰队所有船只的内部同时响起了凄厉的警报!
“能源读数急剧下降!主引擎功率流失超过百分之三十!”
“武器系统过热!能量传导线路阻抗异常升高!”
“舱内温度在莫名上升!”
一种无形的恶毒力量正在发挥作用。它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在强行改变区域的物理规则,加速着“熵增”——即一切从有序走向无序的自然过程。在这片被深渊吞噬者力场笼罩的水域,金属会以百倍千倍的速度锈蚀朽坏,集中的能量会不受控制地溃散成无序的热能,秩序在被强制归于混沌!
这就是深渊吞噬者的外围防御,并非生物性的爪牙,而是规则层面的侵蚀——“熵增浪涌”与“能量汲取”力场!
舰队在违背物理规律的死亡浪涌和急速的能量溃散中艰难挣扎。又一艘护卫艇在连续被两道诡异的棱形浪涌击中后,船体结构再也无法支撑,在一片刺眼的电火花和金属断裂声中,从中部断成两截,迅速被粘稠的黑色海水吞噬,上面的船员甚至连呼救都来不及发出。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开始浸透每个人的心。他们的武器在失效,船只在下沉,引以为傲的科技造物在这规则崩坏之地显得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