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者”号的指挥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摇曳的应急灯将围坐在粗糙金属桌旁的人们脸上映照得明暗不定。林薇坐在首位，左右分别是脸色铁青的王铁柱和眉头紧锁的陈星，其余几名战斗小组长和技术骨干也悉数在列。桌上摊开的，不再是带来希望的数据图表，而是标注着龙宫残骸区域能量乱流和推测吞噬者活动范围的作战地图。
争论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
“主动出击？我们拿什么出？！”负责后勤与防御工事的老兵赵德柱第一个拍案而起，他指着地图上那片被猩红色标记覆盖的区域，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就凭我们这几十号人，几条破船，去冲击那个连龙宫自爆都炸不死的怪物？这根本不是勇敢，是愚蠢！是带着所有人去送死！”
他代表着“主守派”的观点：“我们现在有了‘摇篮’的技术！环境在改善，食物和医疗都在好转！我们应该固守这里，利用技术慢慢发展，积蓄力量！锈海这么大，未必没有其他出路！何必现在去以卵击石？”
“慢慢发展？积蓄力量？”王铁柱猛地站起来，他魁梧的身躯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赵德柱，“老赵！你醒醒！那鬼东西在外面‘进化’！它在变强！等它‘发展’好了，你觉得它会给我们时间‘慢慢发展’吗？！拖延？拖延就是等死！李队和那么多兄弟的血就白流了？！”
“主战派”的情绪被点燃，另一名战斗小组长也吼道：“没错！现在它受伤了，在‘消化’，这是唯一的机会！等它恢复过来，我们连拼死一搏的资格都没有！”
“机会？哪来的机会？我们连它现在什么状态都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弄清楚！在这里吵就能知道了？”
“出去就是送死！”
“守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争吵声几乎要掀翻指挥室的顶棚。恐惧、愤怒、绝望、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希望，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林薇沉默地听着，她没有制止，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她知道，必须让所有情绪宣泄出来，才能做出真正凝聚意志的决定。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双方怒目而视之际，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全息投影台前。
是吴锋。
他通常不会参与这类会议，他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是一愣，争吵声戛然而止。
吴锋没有看任何人，他伸出肤色略显苍白的修长手指，指向全息图上龙宫核心区域——那里原本是守护者晶体的位置，如今已被一团不断蠕动的黑暗阴影所覆盖，代表着深渊吞噬者。
他的动作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摇篮’……”吴锋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嘈杂的清晰度，“完整权限……是唯一胜算。”
他顿了顿，仿佛在从庞杂的数据流中提取着某个特定的信息包。然后，他缓缓转过头，目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依次扫过王铁柱、赵德柱，扫过在场每一张或激动、或恐惧、或迷茫的脸。
在他那双仿佛蕴藏着星海与数据的眼底，一丝属于“吴锋”本人的微弱情感波动，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了一圈细微的涟漪。
“……李振邦……山狼……铁砧……灰隼……麻雀……岩牛……”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了那些牺牲在龙宫核心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他们的数据……”他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词，最终，用了一个冰冷却无比沉重的词语，“……牺牲的意义……需要载体。”
“不能……被遗忘。不能……毫无价值。”
“载体，就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