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在黛玉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的目光凝固在那几行字上,仿佛要将它们看穿。周围的声音——紫鹃和雪雁的说笑声,远处工地传来的隐约的敲打声,甚至连风吹过梅枝的声音,都在这一刹那消失了。世界变得一片寂静。**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紫鹃最先察觉到黛玉的异常,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如纸,握着信纸的手指节都有些发白。**
黛玉没有回答。她只是缓缓地、缓缓地将信纸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她的动作很慢,慢得仿佛电影里的慢镜头。然后,她抬起头,望向远处那株含苞的梅花,目光空洞而悠远。
“没…没什么。”良久,她才轻声说道,声音飘忽得如同从天边传来。“京城的一些…琐事罢了。”
她试图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容却僵硬地挂在嘴角,比哭还难看。她端起茶杯,想喝口水掩饰一下,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小姐!”紫鹃连忙接过茶杯,担忧地握住她冰凉的手,“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累着了?还是…信上说了什么不好的消息?”紫鹃虽然没看信,但从黛玉的反应,她已经猜到了几分。能让小姐如此失态的,恐怕…与那位王爷脱不了干系。**
雪雁也吓坏了,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真的…没事。”黛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抽回手,将那封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它捏碎一般。“只是…只是有点累了。”她站起身,“我…我想回屋歇一会儿。”
说完,她不再看紫鹃和雪雁担忧的眼神,转身快步向屋内走去。她的背影,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那么单薄,那么…孤寂。
走进卧室,关上房门。黛玉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汹涌而出。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无声地抽泣着,肩膀剧烈地颤抖。**
她以为自己早已放下了。她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像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她以为,她与北静王之间,只有恩情与合作,再无其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听到他即将订婚的消息时,她的心会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似的,痛得无法呼吸?那种尖锐的、熟悉的痛楚,仿佛又将她拉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得知宝玉与宝钗定亲的…绝望的时刻。**
不…甚至比那时更痛。因为这一次,她连痛的资格都没有。她与北静王,从来就不是那种关系。他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她是漂泊无依的孤女。他对她的帮助,是出于道义和欣赏;她对他…她对他又算什么?一丝不该有的妄念吗?**
她紧紧捂住胸口,试图压制那汹涌的痛楚。泪水模糊了视线,滴落在她胸前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她想起他在宫中对她的维护,想起他护送她出宫时的沉稳,想起他为清舍慷慨解囊时的真诚,想起他那双看似温和却总带着一丝疏离的眼睛…点点滴滴,此刻都化作了利刃,切割着她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流干了。黛玉缓缓抬起头,擦干脸上的泪痕。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冰冷的空气涌入,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看着窗外那株倔强地孕育着花苞的梅花,心中渐渐升起一股力量。**
是了。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依附他人、为情爱要死要活的林黛玉了。她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事业要完成。“芷兰清舍”才是她的归宿,是她生命的意义所在。至于其他…都是镜花水月,过眼云烟。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最后一丝涟漪强行压了下去。她转身,打开房门。紫鹃和雪雁正一脸焦急地守在门外。**
“小姐…”
“我没事了。”黛玉打断她们,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准备一下,下午我们再去一趟清舍。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失魂落魄的她,只是一场幻觉。**
紫鹃和雪雁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担忧,却不敢再多问。她们知道,小姐又一次将自己深深地藏了起来。只是这一次,那层外壳,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硬。而远在京城的那场即将上演的婚讯,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虽然未曾真正炸响,却已经在这南国温暖的冬日午后,投下了一道漫长而冰冷的…阴影。